陆逸年对上陆秀才无奈又沉重的眼神,微微垂眸,语气相当淡漠:“爹这话说得重了,当儿子的,肯定不能和娘计较,只是……”
他短促地笑了一声,轻咳着说道:“这次我进山找草药,摔下崖受了伤晕在崖底,我以为自己回不来了……要不是我媳妇儿闺女找到我,我早已经死了。”
他蓦然抬眸,眼神带了几分讥诮:“可回来之后,娘不让进门,不给饭吃,甚至连问都没问一句。想想,儿子真是心寒……所以,爹啊,这家还是分了吧。”
哔哔谁不会。
当爹娘的他见多了,可就还没见过眼前这样儿的。
儿子受了伤,他们都眼瞎了看不见?
陆老头端着茶杯看过去,这才发现陆逸年脑袋上绑着布。
他手掌紧了紧,狠狠瞪了眼陆老太。
陆老太也愣了下,随即嘟囔道:“还不是天太暗了,油灯又不够亮,我才没瞧清楚,你要早说受伤了,我还能真不给你饭吃?”
“也不想想,你媳妇儿今天把咱全家都打了,你二弟三弟被打得浑身是伤,老二媳妇儿老三媳妇儿起都起不来,一摊子活全都撂给了我。”
“我一把老骨头呦,魂儿被她吓飞了,还得忙
里忙外的侍候活计,差点没累昏过去,你当我这作娘的就容易?”
陆逸年不理她,就一句话:“爹,分家吧!”
“父母在不分家!”陆老爷子一口否决:“我陆家在村里也是有头有脸的,断不能开了这个先河让村里人耻笑,分家的事你以后休得再提。”
顾老太连声附和:“可不就是老头子说的那个理儿,我和你爹还没死呢就分家,出去那些泥腿子不得戳断你脊梁骨,骂你是不孝子?”
陆沅沅撇撇嘴。
还泥腿子……
她自个儿就是泥腿子,儿子也全是泥腿子,真当家里有个秀才,还就成了高人一等的书香门第了?
就她那丈夫,考了一辈子,也只中个秀才,一样窝在村儿里,还肩不能挑手不能扛。
养的儿子一个比一个自私,娶的媳妇儿一个比一个会偷奸耍滑,教出的孙子连礼义廉耻都不懂,儿孙辈就没一个成器的。
陆沅沅实在不明白,老太婆到底在得瑟个啥?
“那就把儿子单独分出去罢。”陆逸年看着陆老头,说得斩钉截铁:“咱村儿里,父母健在就分家的人不是没有,人家日子都过得好好的,也没见谁脊梁骨被戳断。”
“我说了,父
母在,不分家。”陆老头否决得也是斩钉截铁:“这是咱老陆家祖上的规矩,一家人就必须整整齐齐,你要真想分家可以,等为父死了再分。”
“老大啊,你这是非要逼死你爹吗?”
陆逸年分家的决心很坚定,可没想到陆老头也是油盐不尽不肯分。
他正想着怎么说下去,那边陆老太突然一声尖嚎,差点儿没把他耳膜刺破。
“老天爷啊,我老婆子作孽啊,咋就生了这么个不孝子啊,你这是铁了心要分家是吧?那老娘今儿就一头撞死在这儿!”
陆老太抖着手,指着陆逸年骂完,昂头朝柱子撞过去。
陆老二陆老三吓了一跳,一个拽手,一个抱腰,把人拖了回来。
“娘您消消气,大哥就是说笑的,哪能真的分家,大哥你赶紧说句话,难不成真要看娘撞死你才满意?”陆老二瞪眼陆逸年。
“可不是么,咱家可是爹作主,爹都说了不能分,那肯定不能分,大哥最听爹的,是不是大哥?”陆老三也不停给陆逸年使眼色。
陆沅沅:就特么无语,别以为她没看见,老头儿朝老太婆悄眯眯使眼色。
果然啊,这老头儿,才是真黑。
陆逸年桌子底下的手都
捏成了拳头。
老太婆一言不合就撞墙。
虽然明知是作戏,可他到底占了人儿子身体,不能真把人逼死,否则他们一家人还怎么在这里生活?
只是要他还像以前一样给人当牛做马?
那不可能!
“不分家也可以。”陆逸年深吸了口气,语气坚决:“咱家三房人,日后地里的活计三房平均摊派,家务平均摊派,当然了,收成也是各房均分。若是不同意……娘就算撞墙,这家儿子也得分!”
“那咋行?”陆老太一听那话,差点没跳起来:“老三要在外揽活儿挣钱,老二和三个娃要去书院读书,他们哪能管得了地里的活计?”
“既然老三要外出赚钱,那他赚的钱,就等价折算成粮食,再分他们应得的那份。老二一家子,三个人读书,只有弟媳一个人干活,家里的活儿,我们大房做得多,收成我们大房分一半。”
陆老太哪里能干:“你想都别想,粮食都让你们分走了,其他人吃啥?”
什么叫都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