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帝仰面朝天,沉默半晌。
刚刚,李浩对大秦的处境分析,每一句话,都好似在他耳边如雷鸣般炸响,内心惶惶。
此刻,不禁要问:
既然六国百姓对大秦恨之入骨,面和心不和,那他统一天下的意义何在呢?
重新分封,各过各的算了!
但想到历代先祖一百多年的努力,就是为了结束战乱,安定天下,他又舍不得如今的局面。
哪怕是为了损耗掉的兵马钱粮,大秦男儿曾经的流血牺牲,也不能轻易放弃。
念及至此,他决定先压下心中的愤怒,继续追问。
“贤弟,那你再说说,所谓征掠无度,不得人心,是怎么回事?”
“朝廷的统治,有什么地方对不起百姓吗?”
李浩闻言,嘴唇微微翘起,莞尔一笑。
“这你算问到点子上了。”
“在我看来,未来压垮大秦王朝的,至少有三座大山!”
“其一,便是赋税!”
正说着呢,始皇帝翻了下白眼。
“天下土地皆归皇帝所有,皇帝德高仁厚,将土地分给天下百姓,恩养万民,让他们衣食无忧,这不是莫大的恩赐?”
“而百姓只需要将种出的粮食,每年缴纳一部分给朝廷,又有什么错?”
“自古以来,哪个朝廷不是这么做的?”
看着始皇帝义愤填膺的模样,李浩神情自若。
“瞧瞧,你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呢!”
“皇帝作为天下之主,富有四海,向百姓征收赋税,用作维持朝廷运转,发放官员俸禄,募集军队等事项,这本合情合理。”
“可我大秦的赋税,竟然高达三取其二!”
“这仅仅是田亩税一项,还没算口赋和人头税之类的。”
“就拿粟米来说,丰收时节,每亩田最多产出二百斤左右;平常年景,大约就一百多斤”
“更遑论农业是看天吃饭的,一场干旱水涝,或许就会导致颗粒无收,田地荒芜。”
“但税收的官吏可不管那些,皇命在身,无论丰年灾年,百姓要交的一点不能少。”
“这样看,我大秦的赋税实在过重,已经压得黎民苍生喘不过气了。”
“长此以往,百姓不堪重负,必定崩溃!”
相比之下,后面两汉的税收,通常是十五税一,就显得仁慈许多,并享国四百余年。
举个更直观的例子:
一个人月薪三千,在大秦治下,要交两千块给皇帝,而汉朝交二百就行
如此,高下立判!
李浩觉得,就秦朝这土匪一样的税收,都快把百姓榨出油了,国运能长久才怪!
干脆直接抢算了!
一旁的始皇帝眉头微蹙,若有所思。
以前烽烟四起,战乱连年,朝廷不得不向增添赋税,用来开疆扩土,守护基业。
如今海内归一,天下承平,税收却依然居高不下,百姓会不会真的负担过重,心有怨言?
至此,他决定先放一放,又把目光转向李浩。
“好!”
“你继续说吧!”
李浩早有准备,成竹在胸,只见他竖起两根手指,旋即娓娓道来。
“其二嘛,就是徭役过重!”
此话一出,始皇帝脸色突变,厉声反驳道。
“胡扯!”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一年四季,三百多天,百姓总有农闲的时候,抽空给皇帝家干点活,还委屈他们了?”
“再说了,修宫殿、修长城,直道、驰道什么的,很多都是为了大秦的子民着想。”
“这些事情,总要有人来做!”
“还能让皇帝亲身用命,去搬运土石木料?”
李浩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是这个意思。
“赵兄,记得我刚才说,现在的大秦,不是以往的大秦,而是七国合并的大秦”
“如今幅员万里,山河辽阔,领土和人口都是以往的数倍之多。”
“此一时,彼一时也!”
“曾经的秦国,范围仅限于关中河西一带,百姓从家里出发,去咸阳服徭役,最远个把月就到了。”
“而现在,大秦兼并了六国的土地,极大增加了服徭役的难度。”
“比如,一个住在岭南的百姓,想去趟咸阳,路上至少耗时半年之久,山高水长。”
“更何况,服徭役需要自备干粮,皇帝他老人家是不给钱的。”
“也就是说,本朝很多的男丁,为了响应朝廷号召,不是在服徭役,就是在服徭役的路上,来回往返。”
“如此,他们顾不上自家的活计,田里的春种秋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