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夜,一阵接一阵的北风低声呜咽着,如同一只巨大的野兽,吞噬着天地间的一切。
“爹爹……哥哥……爹爹!爹爹……”
一间屋内,从纱帐内传出一阵急促的唤声,一声接着一声,打破了房中的静谧,
一个瘦高的婢女从屏风后急步过来,迅速掀开纱帐,摇着床上的人,边摇边低声唤着,
“姑娘,姑娘,快醒醒!快醒醒!”
被这婢女摇了半天,姜樱这才猛的惊呼一声,从梦魇中醒了过来。
“姑娘……”
姜樱呆愣了好半天,双眼才慢慢恢复清明,看着眼前一脸担忧的婢女,终于是轻轻喊出了一声,
“花束……”
花束应了一声,起身将床边的蜡烛点燃了,暖黄色的烛光在这漆黑的夜里,瞬间就带来一种莫名的心安。
姜樱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花束在她身后放了一个靠枕,又将被子往上拢紧了,这才轻轻的又唤了一声姑娘。
昏黄的烛灯中,女子乌黑如鸦的发衬着梦魇后有些苍白的脸,柔弱的如同冬日里梅花上的一片雪,生怕下一刻就被惊扰的碎了。
“花束,我又梦到爹爹和哥哥了,他们一直在往前走,爹爹不理我,怎么喊都不理,哥哥也只同我说了一句话,说让我赶紧回卢府好好待着,不要再等他们……”
“姑娘……”
花束低低的唤了一声,脑海里却不禁闪出一张满是笑容的脸,那笑容如青山劲松,让人见之不忘。
姜樱低下头,将脸埋在被子间,沉闷又带着几丝哽咽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
“花束,快三年了,我已经等了这么久了……”
第二日,天放初晴,暖日从一层层的乌云后钻出来,阳光衬得这冬日却是格外的舒适。
一间书房内,临窗的位置放了一张偌大的书桌,上面堆满了书籍和纸张,
此时在书桌前一个纤细的身影正端坐于前,微垂着修长的颈,低着头执笔疾书。
一身半旧浅碧夹衫,乌黑如鸦的长发随意的挽成一个家常发髻,上面只插了一根银簪,银簪上绞丝制成花托模样,缀了一粒半颗拇指大小的珍珠,除此之外,再无半点饰物,清简到了极致。
花束走进屋内,将一边的炭火盆拨了拨,而后走到书桌前边整理着书桌上的纸张边轻声道,
“姑娘,别写了,歇一会儿吧,昨儿夜晚熬了,仔细眼睛。”
正在写药方的姜樱只唔了一声,算是应答了,笔下却未停。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动静,一个圆脸婢女提着裙摆冲了进来,脸上却是有些慌乱,
待走到姜樱身前时,她犹豫了好一会儿,又看了看站在旁边正瞪着她的花束,这才有些忐忑的轻声道,
“少夫人,公子爷,他回来了……”
公子爷?
姜樱笔下一顿,一滴黑墨瞬间就洇成一团黑点,她一把扯下,揉成一团,扔到一边,垂着眼淡淡道,
“知道了。”
圆脸婢女欲言又止,姜樱似背后长了眼睛一般,拿过一张纸,一边重新写着一边淡然的问,
“花玲,还有什么事吗?”
花玲拿不准姜樱现在心里在想什么,只得老老实实的道,
“夫人刚派人过来说了,让您现在去松云堂。”
“早间不是已经向母亲请过安了吗?这会儿又让我去做什么?”
见姜樱这样明知故问,花玲便知道了,当即嘟着嘴有些委屈的站在一边。
花玲一向话多,突然这么安静,姜樱都有些奇怪,扭过头看了她一眼,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行了,母亲还让人来说了什么了?”
花玲这才一脸气愤的一口气全说了出来,
“方才老夫人房里来的人,说是大公子回来了,您身为少夫人,却没有第一时间出去迎接大公子,对大公子忒不尊!明知道大公子已经到家了,还半天不过去行礼,说您摆的架子也忒大!”
“哦?不尊?架子大?”
姜樱唇角上扬,面上一丝不以为然,放下手中的笔,搓了搓冰凉的手指,而后站起身,接过一边花束递来的手炉,与她对视一眼,皆是一副果真如此的了然之情,
她直了直脊背,慢悠悠的往外行去,
“想让我去迎接,去行礼?那也要他卢景白担得起呢!”
主仆三人行走在长廊间,冬日天寒,廊下早就挂起了轻如蝉翼的软纱,这种软纱状似透明,却又穿不过风,虽价值不菲,但京都中的权贵之家莫不都喜欢在冬日里用它挡风。
萧瑟的冬风穿过枯树枝,枝桠在寒风中轻轻摇摆着,本该一片死寂的花丛却因一朵朵鲜艳的绢花而平添了些许生机。
姜樱的步子并不快,她透过廊下的绢纱看着远处,想着即将要见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