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竹走下马车,和张青竹四目相对,张青竹已经道:“弟妹也请一起下来。”
“你下来吧。”张玉竹掀起车帘,对里面的陈觉蓉说,陈觉蓉迟疑一下,这才走下马车。
张青竹看着面前的二人,二人身着布衣,虽然没有原先那么憔悴,但也不复昔日神采。张青竹长叹一声就往亭内走去。
亭子里面已经摆设了一桌酒席,婉宁带着希声坐在里面,瞧见陈觉蓉夫妻走进来,婉宁轻轻地拍了拍希声的手,希声已经走到二人跟前,行礼下去:“给二叔二婶请安。”
自从希声出生,张玉竹这是头一次见到她,此时见到侄女,张玉竹有些手足无措,过了半天才弯腰扶起她:“好,好,二叔该给你见面礼的,但是这会儿,二叔什么都没有。”
“二弟,坐下吧。”张青竹唤张玉竹一声,张玉竹不由想起了那年,自己和兄长在那座小院里面相对而饮,当时兄长是真得相信,相信以后,兄弟之间再无芥蒂,却不知道,那时候的自己,早就已经对兄长,起了别的心。
张玉竹不知为了什么,心中生起惭愧,看着张青竹久久没有说话。
“杏儿。”婉宁唤了一声,杏儿已经走上前,手中还拿着个包袱。
“此去路途艰辛,这些都是给你们准备的。”婉宁指着那个包袱对陈觉蓉说。
陈觉蓉深吸一口气,对婉宁道:“你们来送我们,是想瞧我们的笑话吗?”
“你怎能这样说。”张玉竹拉一下妻子的袖子,轻声说着,陈觉蓉眼中的泪落下:“从来,我都压你一头,到了今日,我承认,我败了,你也不用显摆,你这会儿的好日子。”
陈觉蓉说话时候,声音都是颤抖的,婉宁已经笑了:“原来二婶婶一直都在和我比。”
“你也不用在我跟前说这样的话,没嫁进张家之前,你有什么资格和我比。”陈觉蓉的话让张玉竹的眉皱紧,想要妻子不要说话,婉宁却让杏儿把希声带下去,这才笑着对陈觉蓉道:“到了今日,你才算和我说了一句心里话。你不过是愤怒,我一个庶出女儿,做了你的大嫂,让你觉得,被我压制了。”
陈觉蓉没有说话,张玉竹已经对婉宁道:“大嫂,她不该这样想的,这兄弟,天生就是这样。”
婉宁嫁了张青竹,她就是张家的大奶奶,就是陈觉蓉的大嫂,不管陈觉蓉再怎么不愿意,这也是事实。
张青竹已经伸手拍了张玉竹一下:“坐下吧。”
“大哥,这件事,我,确实是她,对不起你们。”张玉竹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张青竹淡淡地笑了笑:“这件事,一多半,还要怪你呢。”
那时候是什么时候,是张青竹的腿摔断了,是再也不能科举入仕,那时候的张玉竹,也想压下一向比自己出色的兄长,凡此种种,才让陈觉蓉做出这些。
张玉竹不由长叹一声:“是,这件事,还有一多半,是要怪我。”
张青竹给弟弟斟了一杯酒:“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一次,你们二人也算同甘共苦,流放路上,好好地想想那些,不要等回来时候,还满腹怨言。”
别人只是在推波助澜,而他们,是真真切切地做出了这些事儿。张玉竹看向张青竹,重重点头:“大哥,我会的。”
陈觉蓉听着张青竹兄弟之间的对话,已经冷笑出声:“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想问大哥,大哥真能心无芥蒂吗?”
“我不是你。”张青竹只说了这四个字,陈觉蓉不由往后退了一步,接着张青竹看向张玉竹:“你我是兄弟,母亲,不愿意看到我们兄弟阋墙,被人笑话。”
一个家里,自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张玉竹欺负上来时候,张青竹和他真刀真枪地来了,那也不过是惹人笑话。
“吴兄,”张玉竹只说了两个字就没往下说,张青竹已经笑着道:“大姐夫心中在想什么,我能猜出来,只是他想的,未免有些,”
小肚鸡肠这句话,张青竹没有说出口,对吴安,张青竹从来都不放在眼里,吴安那些自以为是的争斗,不过是张青竹和文山先生的谈资罢了。
自己是腿断了,又不是脑子摔坏了。张青竹看向婉宁,新婚之夜,婉宁说过,只是摔断了腿,又不是死了,又有什么好伤心的。
在此后岁月中,张青竹一直记得这些话,曾念过的书,从来不会离自己远去。
“是我错了。”张玉竹终于承认自己错了,张青竹拍拍兄弟的手:“想要超过我,并不算错,只是,用错了法子。”
今日能嫉妒自己的兄长,想出这样的法子,那以后在官场之中呢?张青竹是不和张玉竹计较,避其锋芒,免得自己的母亲伤心。
当然,张青竹也借此,让自己离开张家,能够有自己的路,而不是原先那样,到哪里都甩不开的四个字,尚书公子。
“大哥,您放心,这一路上,我定会细细地想着您的话,然后,好好地做,好好地做。”张玉竹信誓旦旦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