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天。
许年华已经消瘦了一大圈。
胡子拉碴,像路边被抽空了灵魂的乞丐。
他的双手反剪着,用粗壮的绳子紧紧地捆着。
脚上带着沉重的镣铐,每一个动作,都会引得镣铐哗啦作响。
这样的他,即便没有任何束缚,只怕都没有了逃跑的力气。
“不是有话,要亲自同寡人讲么?”
萧玉祁居高临下地看着匍匐在地上,一脸颓丧,骨瘦如柴的男人。
“是!”
许年华声音干涩,喉咙里像是含着一张长满了疙瘩的老树皮,嗓音低沉沙哑得不成样子。
“请陛下,屏退左右。”
他一直没有抬头,将脑袋深深地磕在地面,态度虔诚。
与他第一次见萧玉祁时候的模样,截然相反。
一个眼神示意。
左鹰带着几名护卫退出了议事阁。
“在我决定,同陛下交代一切有关于北境之事真相之前,我只想要问陛下一个问题。”
萧玉祁轻而易举地猜到了许年华的想法。
“许院正品行高洁,宁折不弯,含冤丧命,连带着许家满门蒙受不白之冤,幸免者寥寥无几,待寡人回到建安城之后,必将下旨,为许院正平反昭雪,厚葬许家满门。”
泪水湿了眼眶。
许年华不停重复地说道:“好!好!好!”
他闭上眼睛,凹陷的脸颊,显出一道清浅的泪痕。
再睁眼时,他颓丧的眼眸中,多出了几分坚定。
“薛大人……”
话一出口,他随即一顿。
而后改口道:“草民曾经,跟着司徒朗,去过一次冒儿山。”
这个,正是萧玉祁需要的答案。
冒儿山整片地势,都被天机楼的人秘密研究过。
山高入云,山路崎岖难行。
外人想要入内,已然难如登天,更遑论贸然带着军队上山。
对于冒儿山完全不熟的人来说,领兵上山攻打逆贼,不亚于自寻死路。
萧玉祁迟迟没有动作。
一来,是冒儿山实在地势险峻,易守难攻,他根本得不到山中完整的地势图。
二来,是萧玉祁手中,可以随意调遣的兵力,实在是少。
虽说东南西北四方,均有衷心于他的良将驻守,可那都是保护天虞朝纲稳固的定海神针,不到天虞生死存亡之际,不可擅动一方。
冒儿山的人,戒备心里极其强,天机楼曾派密探潜入,可,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在里面,平安待上三日。
不只是天机楼。
冒儿山那位,掌控北境十大世家多年,早已惹得人心生不满。
没有人不想要将冒儿山并入囊中。
然,无一人成功。
能够从冒儿山中,全身而退之人,凤毛麟角。
恰好,司徒朗就是其中一个。
“虽说,我去那里之际,双眼被人蒙住了眼睛,但草民自幼记忆力惊人,还有闻声辨位的本事,从未同任何人说过。”
萧玉祁眼睛一亮,“你能将地形图画出来?”
许年华点头,“属下走过之路,都能还原画出。”
萧玉祁大喊一声:“来人,松绑,赐纸笔。”
不一会儿,许年华被人搀到了案几边。
捆住他双手的绳子被一刀斩断,桌上铺着一张牛皮纸,许年华提笔的动作,颤颤巍巍。
可他一笔一划,都画得极为认真。
他画得很慢。
萧玉祁也不催促,只安静地在边上看着。
许年华甚至连走到第多少步时,脚下踩过的石子,是尖还是圆,都能一一描述,一边还原出来。
萧玉祁的眼底,多了几分钦佩。
“草民只走过这些路。”
他放下笔,恭敬行礼。
“草民与周优二人相比,司徒朗向来比较重用周优,草民怀疑,周优手中,有一份详细的冒儿山地形图。”
当然,这只是许年华的推测。
他恨得牙痒痒。
许年华原以为,这世上,薛良奇和周优,已然是他在最亲近之人。
却不想,他所效忠的薛良奇,并不是真正的薛良奇,而是屠害他满门的罪魁祸首。
向来被他当做知己的周优,也知道全部的内情,只将他一人蒙在鼓里。
被至亲至信之人背刺,许年华度日如年。
每一刻,都比上一刻更加自责,懊悔自己识人不清。
既然他没办法为自己的族人报仇。
那他便将所有的证据,全部交给有能力替他报仇之人。
“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