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杖刑有三个约定俗成的规定。
打,实实在在地打,狠狠地打。
通常皇上口中的“打”,不过是象征性惩罚。
若皇上下令“实实在在地打”,大概会让受罚者卧床休养两三个月。
而皇上说出的“狠狠地打”,即刚才朱元璋所说的,其深层含义便是要往死里打!
次日清晨。
应天府一如既往地平静,昨晚发生的小插曲,暂时还未为人所知。
四更天时,天气寒冷刺骨,群臣早已聚集在武定门外排队等候,准备参加朝会。
文武百官按照东西方向站立,忍受着冬日里的凛冽寒风。
经过一段漫长的等待,禁军终于打开了武定门。
群臣依次进入,有序引导至奉天殿外。
待太监宣读完礼仪程序后,文武百官方能步入奉天殿之中。
朱元璋缓步踏入,面无波澜地扫视着满堂百官,“早朝开始。”
话音甫落,位列文官首席的孔讷立刻挺身而出:“微臣有事禀报。”
此刻,众多官员的脸色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孔讷虽身为文官之首,但实质上,他的角色更像是一个象征,真正掌握实权的是吏部尚书詹徽。
孔讷平日里上朝,通常仅是走走过场,从不插手朝廷重务。
今日却主动出列谏言,显然必有重大之事发生。
朱元璋微微颌首:“讲。”
孔讷朝着武将行列瞥了一眼,捧笏走出队列,朗声道:“臣弹劾凉国公蓝玉,以及应天府尹,蓝破虏!”
一片惊叹!
群臣瞬时议论纷纷。
好大的胆识!
蓝氏兄弟俩,竟然一同被弹劾。
孔讷也不自量力,掂量一下自己的份量,竟敢挑战蓝玉!
蓝玉则静立在队伍之中,尽管面对弹劾,即便是内心再多不满,也需待对方说完。
朱元璋淡淡地道:“继续。”
孔讷提高嗓音:“昨日午后,应天府尹擅自篡改一商贾的户籍和田赋记录,将商籍男子朱怀,改为士籍。”
“此举颠覆纲常,违反皇上洪武初年确立的士农工商等级制度,且朱怀未曾参加科举,公然篡改户籍,实属胆大妄为,其兄长蓝玉对此负有包庇之责,恳请皇上明察!”
朱元璋平静地听着。
群臣皆默不作声。
不少人揣测皇上将会动怒。
蓝家兄弟素来跋扈嚣张,如今竟无视皇命,恐怕会引来一场大祸。
然而,也有部分明理的官员,例如詹徽与傅友德,在听到朱怀的名字时,就已经预感到孔讷今日恐有不测。
果然不出所料!
紧接着,群臣的神情变得异样起来。
只见朱元璋非但未动怒,反而漫不经心地反问:“孔夫子昨日下午做了些什么?”
孔讷心中一紧,这不是个好兆头。
他强撑着答道:“回禀皇上,昨日臣与众翰林同僚前往购置山脉,意欲在山上兴建一座书院,以培养我大明英才。”
朱元璋微微一笑:“原来孔夫子有此宏愿,真是为了大明读书人的福祉。”
孔讷尚未舒口气,朱元璋又追问:“是如何购置的?是否强行购得?抑或是故意设计意外,致商人死亡,然后你们得以无偿占有山脉?是这样吗?”
孔讷面色骤变,赶忙跪倒:“臣绝不敢!”
朱元璋的声音透出一丝寒意:“你说蓝破虏擅自更改他人户籍,朕问你,他是否越权行事?”
孔讷硬着头皮回应:“是……是的。”
朱元璋冷笑一声:“那朕再问你,如何看待无烟煤之事?”
孔讷连忙答道:“此乃利国利民之大业。”
朱元璋点头:“既然你也赞同,那么朕再问你,若有人无私贡献出无烟煤,解救朕的百姓于水火,朕是否成了忘恩负义之君?”
孔讷脸色剧变,心头乱作一团。
卧牛山竟是座无烟煤矿?
他还未来得及细想,朱元璋又继续追问道:“寿州之困,你所说的那位商籍男子,力挽狂澜,救了寿州百姓,朕是否也是忘恩负义之君?”
“朕是否老迈昏庸,竟至如此境地?如此大功,蓝破虏将其赐予士籍,难道于礼法不符吗?”
“你来告诉朕!”
孔讷感到一阵窒息。
怎、怎的寿州之困,也是他解决的?
不是皇上自己的计谋吗?
仁义道德,这是清流们最爱占据的道德高地。
尽管他们平日无所作为,但在宣扬诸如爱民如子之类的言论时,几乎全由他们主导。
孔讷作为翰林院推选出的先锋,身为孔门后裔,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