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屋内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药味,与刺鼻的燃香气味混合在一起,呼吸都仿佛凝滞了。
沈潮云皱着脸,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想去寻气味的源头,而后,就看见侍女们拿着手臂长的香在房间内四处走动,房内全是缭绕的白烟。
沈若雪穿着一袭澹澹色的刺绣妆花裙,戴着面纱,手持一柄水墨团扇轻摇。
她站在房门口,娇声道:“离得那么远做什么?还不快用这香去熏一熏床榻,这可是从宝华寺买回来的香,大师说五妹妹忽然生了重病,定是因为有脏东西作祟。”
“若是耽搁了五妹妹的病好起来,你们这些做奴婢的个个都要发落了去。”
侍女们连忙惶惶应声。
沈潮云醒过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她下意识摸向右手腕,在触碰到那枚平安扣之后才真正定下心来,咳嗽了两声,哑着嗓子道:“我的病因何而来,大姐姐最清楚不过了。”
这一出声,屋内屋外都静了一瞬。
沈潮云费劲地掀开床幔,瞧见侍女们纷纷愣在了原地,冷下脸道:“愣着作甚?扶我起来。”
一语惊醒梦中人。
靠得近的侍女们连忙放下手里的燃香,掀床幔的、扶她起身的、去端药过来的……屋内很快就忙活了起来,直接将沈若雪晾在了那里。
沈潮云被这香火熏得眼睛酸涩,忍不住流泪。
她阖起眸子,吩咐道:“把香灭了,开窗通风。”
侍女犹豫道:“可是小姐……大夫说您病着不宜开窗……”
“五妹妹这是才醒过来就耍威风呢,”沈若雪冷哼了声,“这香是母亲专门去宝华寺为你请回来的,你这是要糟蹋母亲的心意不成?”
沈潮云淡声道:“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
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恹恹地道:“待我病好了定会亲自去道谢,可我这会儿尚在病中闻不得熏人的东西,若是出了差池在贵妃那边也不好交代。”
闻言,沈若雪眉眼间露出一丝得意。
“这就不用妹妹操心了,此事我们已然知会了贵妃娘娘和景王殿下,他们都认为妹妹该去去晦气。”
说完,她挑眉道:“听到了没?这可是贵妃娘娘的吩咐,还不快给我继续熏。”
侍女们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沈潮云微顿,眯起了眼睛。
这是想要断了她借势的打算,反过来要给她一个教训了。
她扯了下唇角,面容仍然苍白虚弱,讥诮地笑了笑:“既然如此,把这些香分两份出来送去给大姐姐和夫人,毕竟若我晦气的话,和我待得最久的你们也逃不过。”
“贵妃娘娘的好意,合该咱们全家一起领用。”
沈潮云朝着门口弯了弯唇角。
沈若雪气急:“你!”
“嗯?大姐姐觉得我厚此薄彼了?”
沈潮云略显诧异地道:“那好吧,索性再分出两份来,给大哥和父亲大人各送一份。还是大姐姐聪慧,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的才好。”
真是个听不懂人话的蠢货!
沈若雪气得甩袖离去。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胜负已分。
侍女们连忙低调地处理了手里头还燃着的香,又听话地开了窗子通风,一丝一毫也不敢多加怠慢。
沈潮云收回视线,眼下只觉得浑身黏腻难受。
她觑了眼外面大亮的天色,问道:“我睡了多久?”
“回小姐,现下已是未时三刻了。”
那就是睡了快一天一夜。
发了这么久的汗之后烧已经退得差不多了。
沈潮云揉了揉仍有些刺痛的太阳穴,慢慢呼出口气,命人下去备水她要沐浴。
等擦完身,她这才喝了碗粥祭了祭自己的五脏六腑庙。
刚吃完,就有侍女端着碗黑乎乎的药递给她:“小姐您该喝药了。”
沈潮云眉梢忽地一挑。
她想起刚醒过来的时候闻到的那股刺鼻的药味,闻着不像是治风寒的药,还是小心为上,反正就是把沈家人想得再坏也不为过。
“放着吧,我待会儿喝。”
“这……”
侍女为难地道:“可是大夫交代过,让您饭后一定要喝药。”
沈潮云眉眼微压,冷声道:“你想教我做事?”
侍女吓得连忙跪下,低头委屈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担心小姐的身子,小姐这病来势汹汹,大夫说这药得连续喝上一段时日才能完全康复。”
“奴、奴婢只是想让小姐快些好起来。”
话音落下,屋内顿时安静下来。
过了半晌,沈潮云淡淡的嗓音才从头顶传来:“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翡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