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和、却又沾满了血腥的笑容;而相较于这个看上去可以称之为「柔弱」的少女,后面那些看上去更加凶神恶煞的人则将染血的兵器垂在地上,静静地站在她身后,似乎在等待着她的指示。
其中一个人盯着方何知,缓慢地舔了舔嘴唇。随着他手部的动作,拖在地上沾满喷溅型血液的铁锤连带着染血的锁链一同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少女眉头微微皱了皱,微微向后偏了偏头,那个人表情立刻变得惶恐,向后退了几步、垂下头后,不敢再做其他的动作。
方何知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带着血腥味。他当然知道把自己的后背暴露给这样的人有什么后果,但他还是咬了咬牙,向着那个狭小的洞口钻了进去。
在他被黑暗吞噬的瞬间,只听到好像从更加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少女的轻笑。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方何知并不感到庆幸——尽管没有像自己想象得的那样直接被伪装成墙壁的怪物吃掉,但情况似乎更加糟糕了。
他似乎已经进入到自己不该来的地方了。
而且……
……他出不去了。
拉尼娅好奇地问:“你也遇到了和贺川一样的那种地方?”
方何知抓了抓头:“有点像……但不全是。比起他那个只有浴室的场景,我去的那个地方更大、更丰富、更明亮——看上去也更安全。它像是个平静的梦。”
据方何知描述,那个地方非常「宁静」——那个世界的一切都是静止的。
天空如同矢车菊花瓣般湛蓝,凝固的云彩就像是教堂穹顶的油画。地面上开满永不凋谢的鲜花,没有一丝风让它们随之摇曳,仿佛一切就这样定格在了这个美好安静的瞬间。
在那个世界,他看到了学校、剧场、村落,残缺的建筑上攀满了常青的植被;他看到了凝固的湖泊、瀑布、森林,游乐园中永远停摆的摩天轮上长满藤蔓,一个个被绿色包裹起来的车厢如同悬吊在巨树上的果实;透过医院破碎的窗户,病床上的植物不知以什么为温床,舒展着枝叶,一圈圈地缠绕着那些医疗器械。
他就这样在这个世界中游荡着。他的时间在这里也被暂停,一开始的恐慌紧张变成了新奇,又变成了无聊。之后,难以抑制的孤独侵袭了他的内心。这只独属于他的怪物不断吞噬着他,直到让他在无休无止的「永恒」中陷入绝望。
最后一刻,方何知从地上抓了一把花。花的根茎非常柔软,被摘下来时仍维持着它原本的状态。他走到高处,走到瀑布顶端,向下俯视着那片与天空同样颜色的湖泊。
他叹了口气。其实,他从来没想过死。他想活着。
于是,他向下跳了下去——
——可就在他向下跳跃的同时,周围所有的一切却仿佛在那一瞬间全部活过来了。花朵在风中摇曳,湍急的瀑布撞击在石头上发出怒吼;钟声敲响,摩天轮发出了吱吱呀呀的声音,那些硕大的“果实”也随之摇晃。
但方何知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能看到的所有,都是那个铺满整个巨大的湖泊的眼睛。玻璃珠一般,无机质的黄澄澄的巨眼,它在以他无比熟悉的频率鼓动;它的周围遍布巨大的裂缝,无数影子从缝隙中钻了出来,静静地环绕着那只巨眼,一同注视着快速下坠的方何知。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狂跳,就像是下一秒就要爆炸一般。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充斥着他的每一个细胞,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自己的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他感受到手心传来的温热。
“咚,咚,咚。”
他僵硬地转过头。时间仿佛变得很慢,就像倒下的罐子里装的粘稠的果酱。
他张开手,看着手里的那束花。
每一朵花上,都开着一只眼睛。
空气陷入了寂静,拉尼娅愣在原地,方何知则颤抖着垂下头。
没人注意到靠着车窗沉睡的曲月面前保持开启状态的个人系统界面,悄然散发出一点盈盈的绿光。
“碰!”
黑影般的怪物发出了一声惨烈高昂的嚎叫声。它拼命地挣扎着,四肢撞击着墙壁,达达利亚甚至怀疑这看上去年久失修的甬道会不会在某次直接被这个怪物给撞塌了。
——于是,他就把这只怪物的四肢全割断了。
“怎么样?”曲月疲惫地长出了一口气。达达利亚在战斗时被设定为不能视物,除了依靠他的战斗本能,他挥出的每一剑每一刃都是在她的指挥下进行的。虽说是达达利亚完成的战斗,她也着实有些筋疲力尽了,“结束了吗?”
达达利亚耸了耸肩,染血的刀柄在他的手中轻盈地翻转,将怪物散发着恶臭的毒血甩到了甬道墙壁上:“还得多谢指挥官小姐啊。”
看得出达达利亚已经因为太久没有战斗有些难以自抑,曲月抿了抿嘴,最后还是加了一句:“达达利亚,你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吧?”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