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分别落座,刘赫将手中的鱼食盒子放到一边,一脸亲切地看着诸葛亮。
谁也不知道,他表面如此从容,内心早就已经欢呼雀跃,激动得不行了。
“这就是历史上的那位智慧的化身,武侯诸葛孔明么?嗯……果然和史书中说得一样,这身形、外貌、气质,当是人中龙凤之姿啊。”
他正沉浸在欢喜之中,刘正的声音,将他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不知父皇急召孩儿回宫,有何吩咐?”
他这句话,说得中正平和,字正腔圆,和方才那嬉笑玩闹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刘赫瞪了他一眼,抄起桌案上的一只橘子就扔了过去:“小东西,长大了,翅膀硬了,都敢偷跑出宫了?我看你是欠揍……”
刘正不闪不避,就任由那橘子砸中了他,还故作委屈道:“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父叫子亡,子不得不亡。只是孩儿确实是心忧社稷,担心前方战局,这才出宫相助的。父皇若要责罚孩儿,孩儿也绝无怨言。”
诸葛亮看得是目瞪口呆,刘正那变脸的速度,他这几日是见多了,倒不觉得奇怪,只是堂堂大汉天子,和自家皇子,竟然是这样一幅模样,简直是闻所未闻了。
刘赫笑骂一句:“得了得了,在父皇面前还装模作样。今日有你结义兄弟在此,父皇给你留点脸面,对了,你岳丈大人带着你的那个未婚妻入宫了,稍后谈完了正事,你去太后宫中见一见。说起来你也十五岁了,是该完婚的年纪了。”
“啊?这……”刘正的脸色顿时耷拉了下来。
“这什么这?再敢多嘴一句试试?”刘赫作势抄起了手边刚刚放下的那个鱼食木盒子,刘正见状,立马闭嘴不言,看起来乖巧得很。
刘赫这才重拾心情,面容再次恢复成了那副和蔼可亲的样子,看向了诸葛亮。
“我这皇儿,顽劣得很,倒是让你见笑了。”
诸葛亮摇摆着羽扇,忙道:“不敢不敢,大皇子天性率直,聪颖非常,乃世之人杰也。”
刘赫瞄了刘正一眼:“这小子有多少斤两,朕还能不知道么?和足下相比,他实在差得太远了。日前,飞鹰卫向他传讯时,他委托飞鹰卫带回来的信件中,曾提及你对他说过的一番平定天下之策论,朕与文若商议良久,颇觉新颖,故而在此专候,想与你当面探讨一番。”
诸葛亮万分动容:“亮何德何能,劳陛下亲候于此,万分惶恐之至。”
“朕说了,都是自家人,这等虚礼就免了吧。”刘赫摆了摆手:“你说,方今天下局势,任何一方,要想单以武力取胜,从而剿灭其他势力,都已是难如登天。要取天下,势必要从人心着手,否则,纵然能以兵锋取胜,也将损失惨重,影响国势,不知朕有无理解错?”
诸葛亮说道:“陛下所言,确为草民之意。”
“嗯,没错就好。”刘赫看着他道:“你且先说说,为何以兵锋强攻,会影响国势?”
诸葛亮道:“陛下当知,如今内外局势,朝廷虽是一家独大,鹤立鸡群,以朝廷实力,要单独剿灭任何一方诸侯,都是易如反掌。然而,刘焉、曹操谋逆,刘备、孙坚、士燮也是别有所图,朝廷越是强大,他们便越容易沆瀣一气,联手对抗。如此一来,日后再有战事,便绝不会仅仅是朝廷与其中一方之战,势必会将多方诸侯,都牵涉其中。”
“如此大战,双方用兵,只怕不下百万,旷日持久,血流成河,各方精锐之士,海内忠勇之徒,便将损折大半,并使国库空虚,非十数年之休养,不可恢复元气。”
刘赫轻捋虎须,频频颔首,而刘正则是满眼得意之色,仿佛说出这番话的是他自己一般。
诸葛亮用羽扇在面前的桌案上画了一圈:“除此之外,大汉之地,强敌环伺。南匈奴为陛下早年所灭,鲜卑业已臣服,其中诸多部落,都迁入汉境,学习汉话和耕种、纺织之道。西羌各部,由胡市之商贸往来,再加上关羽、马超等大将,频频征讨尚未臣服之部落,自行扶持听命于朝廷之首领,再施以天恩,赠送宅邸、田地,减免赋税,如此恩威并施,西羌也无大患。然他们终究不曾完全归化大汉,中原稍有变动,这些人只怕未必可靠。”
“即便他们忠心一片,可幽州之北,尚有乌桓、高句丽为祸一方,且陛下重新掌控凉州,如敦煌、酒泉之地,渐渐安定,商贸频繁,与我中原大地断绝数十年之久的西域各国,也渐有重建往来之势,其中又有多少良善之辈,多少贪恶之徒,犹未可知,此亦为隐患。”
“假使朝廷与各方诸侯联军,连月,甚至连年血战,最终纵然一统天下,却也要元气大伤,届时各方胡虏贼寇,趁势而起,原本臣服的鲜卑、西羌,也或有复叛之心。国内逆贼余势,死灰复燃,起兵呼应,立时便是祸起萧墙。”
刘赫听得是两眼放光,心中激动非常:“好,说得好。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朕今日受教了。”
“草民不敢。”诸葛亮欠了欠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