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了上海之行,他们不只是想要挣中国人的钱,他们还想让中国彻底乱起来。这等苦心不可为谓不恶毒,其心可诛。在他们眼里,这些官僚们就像是跳梁小丑,争来夺去,都为了眼前的小利。鹬蚌相争渔人得利,日本人搬走了中国成千上万的黄金和银子,还对内政指手画脚。轻寒一夜一夜失眠,辗转反侧,脑子里一会儿是祖父死不瞑目的遗憾,一会儿是在日本与友人亲密无间的友谊,一会儿是父亲复杂幽深的目光,一会儿又是武田如狼一般的贪婪。轻寒迅速的消瘦了下去,没几日,轻寒的模样就有些吓人。轻寒病了,高热不下,整个人糊里糊涂,耿府里又一次慌乱起来。甚至比几天前打仗的时候更忙乱,不多的几个下人被太太指挥的手忙脚乱。
府里的鸡飞狗跳没有影响到轻寒。轻寒梦里祖父和父亲不停的轮番出现,祖父的刚硬耿直,父亲的随性变通;祖父仗剑持刀,虎目怒睁,牙呲欲裂;父亲慵懒洒脱,目光清明,通时达变。轻寒深陷梦魇,如溺水之人,呻吟挣扎呼叫。
轻寒大叫一声醒来,猩红的目光里是母亲流泪哀伤的脸。轻寒嘶声轻唤:“母亲。”
“寒儿,寒儿醒了,娘的儿啊,你可算醒来了,呜呜呜呜。”
“好了,醒了就好。打盆热水来。”
“哦,哦,翠儿,去打盆热水来。”
“哦,哦,热水,就来。”
翠儿带着哭腔和惊喜应了一声。
父亲,那个风光霁月的人儿,此刻胡子拉碴的,花白的发凌乱,一脸憔悴,双目布满血丝。父亲弯腰站在床边,细心的给轻寒擦拭脸和双手。那一年,那一年的父亲也是这般,在自己醒来后就是这样细心的给自己擦拭。轻寒双目含泪,低声轻唤:“父亲。”
“嗯,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父亲。”
“嗯,饿了吧?”
“父亲。”
“无觅。”
轻寒笑了,低声说:“我饿了。”
轻寒挣扎着坐起身,房间里潮湿闷热的空气让轻寒感到窒息,轻寒轻生说:“石头,打开窗,透透气。”
“寒儿,喝口水。”
石头看了一眼老爷,老爷点点头说:“空气的确不好,打开窗。”
窗外的葱绿印入眼帘,燥热的空气扑进来,屋子仿佛一下子就燃烧起来,轻寒抿了抿干燥的嘴唇。
母亲马上端起水杯。
“寒儿水温正好。”
轻寒一口气喝完一杯水,疲惫的一笑说:“儿子不孝,让父亲母亲操心了。”
母亲当即哭出了声。
“寒儿,儿啊,以后不许吓唬娘了,娘受不了。”
“是,是儿子不孝,母亲放心,以后不会了。”
父亲轻轻拍拍轻寒的手,随即起身说:“好了,都去歇着吧,让无觅静静。粥可是准备了?”
“老爷,粥来了。”
“嗯,无觅,自己用点粥。晚些时候为父再来看你。”
“父亲慢走。”
老爷拉着太太一起走出去,翠儿和耿二跟在身后,石头就在屋子里伺候轻寒。
太太搭着老爷的手慢慢走在耿府的园子里,虽然已经到了应该郁郁葱葱的盛夏,但耿府依旧显得寂寥。
“老爷,寒儿一向身体好,这是怎么了?病情来的如此凶险?”
“前一阵子过忙,又去了上海,那边天气与京城里不同,怕是有些水土不服,回来也没休息好,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这发出来就好了,到底年轻,底子好,养几日就会无事的。”
“这政府里的差事不好做,要不让寒儿别做了?”
“等身子好了,让他自己定。儿子大了,做父母的不能再要他这般那般的,让儿子心中不喜。”
“老爷惯会做人,坏人都让我做了。”
“这天热的。耿二,这是想热死爷啊。”
“老爷,这不给您送伞来了吗?”
管家嘭的一声撑开伞,走在老爷身边。
“哼,算你有眼色。”
“那是,没这点眼力劲儿怎么跟爷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