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终于在最后那刻, 小女孩声嘶力竭地开口。
在她的身上,六岁的原晴之和快二十六岁的原晴之影子逐渐重合。
那是迟来了近二十年的呼唤。
可这个喊声仍旧没能唤回早已决意要走的人。
父亲朝她挥了挥手,而后如同不久前他怀中的伶娘一样,没入火中。
“呜呜呜......”
无知无觉在戏内经历了一段安稳的, 双亲皆在的幸福日子, 再次经历一遍失去两位至亲之人的痛楚, 原晴之蜷缩在地上,五脏六腑隐约作痛。
她终于知道了, 自己失去的,是怎样一段痛苦又美好的记忆。
难怪一代戏曲宗师柳问青会遭遇大火而不逃离, 甘愿被烧死在戏台上。难怪姑姑会那般不顾一切地让她在病床前发誓,发誓这辈子绝不唱戏。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渐渐地,原晴之发现自己飘到了天上。
她旁观着地上的小女孩磕磕绊绊地起身,一边哭,一边死死握住手上妈妈留下的玲珑骰子,上气不接下气。
六岁的脑袋还太小, 不懂什么是生死离别,只知道要听大人的话。
“小晴......嗝。”
小孩哭到打嗝:“小晴要加油......要听爸爸的话, 小晴是听爸爸妈妈话的好孩子。”
渐渐地, 奇迹发生了。
她的身影在远处村民们仿佛见了鬼的眼神中消失,彻底无踪无际。
原晴之知道,那是六岁的她, 回到了现实之中。
小孩出去后, 会发现自己身处火海, 于是慌不择路地朝外跑去, 口中呼喊着爸爸妈妈和姑姑的名字。奈何不小心被倒下来的房梁砸到, 然后被好心的消防叔叔救出来,送往医院。等到再次醒来,已经是很多天后。
因为这次意外创伤,她忘记了六岁之前的一切。
不过即使忘记,小女孩冥冥之中也真的遵循了父母的话,有在好好生活。
直到命运再将她带回这方戏台。
等到终于哭够,原晴之在空中俯瞰下方的西山村。
她脸上泪痕未干,表情带着茫然,忽然意识到问题所在。
等等,为什么她还没能出戏?
原晴之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这次入戏,她特地带了两个道具,在六岁的原晴之将玲珑骰子带出戏内后,原本入戏后就消失的骰子便再次出现在了她的手腕上。
她铺平手掌,将骰子投掷,后者滴溜溜转动,最后停留在红豆面。
没错了,还在戏里。
“难道这出戏还没有结束?”
原晴之皱着眉收起骰子,尝试着朝后山飘去。
好在她现如今的状态对移动并没有任何影响,轻轻松松就用飞行的方式,抵达了小树林所在的区域。
小树林的区域很广,她在最中央的位置精准看到了那位少年神明。
后者刚和她分开不久,如今心情还处于雀跃状态,眉眼张扬,意气风发。
再次看到虞梦惊,原晴之的心情是复杂的。
在答案揭晓之前,她完全没有想过自己还有曾经和他认识的可能。毕竟他们一个是戏内人,一个是戏外人,若非这阴差阳错的入戏,恐怕这辈子都不会产生交集。
然而现实告诉她,他们不仅小时候就认识,还是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
当初被程月华耳提面命那会,原晴之做梦也想不到,原来虞梦惊这个人嫌狗憎的家伙还真有巫女;薛宅地下室大火,薛无雁破防大骂,说虞梦惊完美蛊惑的外表不过是他人所赐,原晴之听完就忘,怎么也没想到赐予他皮囊的那个人,恰恰是她自己。
偏偏自己不久前在《戏楼》里那么决绝地拒绝了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想到这,原晴之心里不由得泛起苦涩。
不过话又说回来......现在的虞梦惊,是不是有点太阳光了?
都说疗愈失恋最管用的办法就是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在暂时无法出戏的情况下,原晴之只能强迫自己想东想西。
“仔细想,我小时候和他接触的时候能够感觉到,他虽然还是那个傲慢冷淡,臭屁酷拽的性格,但的确如他自己所说,是个好神......”
这样的虞梦惊,又为何会变成《夜行记》里那个恣睢暴戾,乖张可怖的大魔王?为何会扭曲到以他人的苦痛为乐,以抓住人心丑恶编写剧本,然后高高在上地旁观?
原晴之只觉思绪有如一头乱麻。
于是她不言不语,安静地旁观。
这么一看,还真被她发现了许多不一样的东西。
少年神明如今的眼睛并非她记忆中的猩红,而是璀璨澄澈的灿金。而且他会时不时垂首,什么也不做,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