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应看与她隔着两道帘子,声音却像在楚妍耳边,“你师父可是男子?”
“自然。”
“年龄几何?”
“三十而立。”
“那他大概会和你说,”方应看顿了顿,声音听上去温柔又诚恳,“你跟在我身边,我这当师父的,总归不会让你遇到这种问题的。”
“你怎么知道的!”楚妍的声音突然急促起来,她甚至没有从榻上起身,而是径直朝着方应看的位置飞身过去,两道纱帘落在她身后,像是九天玄女的彩衣。
方应看侧卧在床上,一手撑着头,全然换成了那种漫不经心的语调,“男人在面对傻女人提出的蠢问题,而没有办法回答的时候,都会用深情糊弄过去。”
楚妍不服,“那若是我以此问侯爷,侯爷会怎么答?”
“本侯从不将自己的性命寄托在别人手里,若有人想杀我,我必先下手为强。”方应看笑的有些薄情,“至于救人这种事,本侯想救的人,没有救不了的。那些与本侯无关的人,我也懒得理会。”
楚妍站在他面前,若有所思,“侯爷这么说,也不无道理。”
“这个世上,不管是男人女人,老人小孩,没有谁必须要保护谁,必须要依靠谁的道理,若是你的实力再强上一些,手段再高明一些,今日你又何必因为本侯而不安,你大可把刀架在本侯脖子上,当这神通侯府的幕后之主。”
“侯爷,我连给自己盗些盘缠都不肯,又怎么能做出来这种鸠占鹊巢,占山为王的事情来。”楚妍说这话的时候停了一下,“不过侯爷说的也对,这世上,终究是有这种人的。”
方应看听她说话大有深意,“怎么?你家房子被人占了?”
楚妍皱着眉,摆了摆手,“鸡零狗碎的小事而已。”
“行了,你道理也听了,态度也表了,该回去老实呆着了。”
楚妍知道他这是想休息,也乖乖退出去,“那我给侯爷守夜去。”
方应看没再理会她,闭目休息。
重新躺回榻上,楚妍脑子里全是官司,她父母为了能让她有安慰日子过,从小就将她托付给了某地世家,与其说是她是江湖人,其实更像是娇小姐,虽然没有一出门要跟着八个丫鬟的排场,但婆子佣人也没缺过。本来她也应该在十七八岁的时候寻个夫家,相夫教子过一辈子,可偏偏让她亲眼看过两个有情人是如何在一场三个人的爱恋里互相伤害消磨的,带大她的世家公子形单影只远走高飞,临行前将她送到了师父面前。
所以她先学飞刀,又学掌法,倒是轻功,一日也没落下。
师父要带她行走江湖,也不是想让她出人头地,不过是觉得她长大了,该多看看自己,多见见世人,省得以后被人随随便便就给骗了。只可惜她还未走远,人便来了这汴京城里。
其实要让楚妍自己说的话,她是无所谓入不入江湖的,毕竟现成的问题就摆在那里,真让她遇见了,她杀不杀,她救不救?凭什么自己的做法就肯定是对的?若是别人给她挖的坑怎么办?
所以在从赖大娘家里离开后,她第一反应就是找个地方养活自己,敢入侯府为婢,也是因为熟悉豪门后宅的规矩,只要方应看平安,那么他府里就是汴京城中绝对安全的地方。
救下琥珀,楚妍是不后悔的,刚才观方应看的态度,也不像是会把她关进私牢或者强迫她做些什么。软软的床榻配上软软的枕头,楚妍突然就不想再去想别的,最坏的结果不过就是亡命天涯,反正她对自己的武功也算心里有数,说不定真能让她凭一己之力闯出一片天来。
楚妍闭上眼,想到日后江湖上关于楚大侠的传说,把毯子拉了拉,只觉得困顿异常,竟是伴着龙涎香睡着了。
方应看躺在床上,听着外间颇有规律的呼吸声,小声说了一句,“有些人这个月的月钱,是别想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