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外, 小雨依旧下着，像是一把密实刷子，一下又一下, 用细软的毛轻轻搔刮着车子四周。

在“唰唰”的杂音中, 车内一片静谧。

光君的手肘抵在窗棱处，手掌支着脸颊, 眼神漫不经心地从葵彦的身上扫过。

葵彦正经危坐, 脸上带着被泪水冲刷后的脂粉，像是风雨后的花园，一片残红。

他直勾勾注视着光君，不讲手段，不顾礼仪，只有属于山野少年的一腔热情横冲直撞。这个时代男女交往, 颇具风雅, 先是互相递诗, 而后是月下偷情, 登堂入室。

可谓是, 附庸风雅的上流表面, 肆意妄为的下流内在。

然而，此时的葵彦没有吟诵诗歌，也没有月下敲门，更没有偷偷进入她的寝室。

他只是在这样一个风不美, 天不亮, 还下着雨的糟糕日子，蜷缩在昏暗的牛车中, 毫无顾忌的告白了, 有的只是热烈到无法再压抑的爱意。

光君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 暗暗评价着他。

她只觉得葵彦这股蓬勃热烈的爱意顺着他的视线，蔓延到她的血管，在她的体内游走，最终化作了她的妖力。

多么可爱的人类啊！

这样直白毫不含蓄、莽撞毫不风雅的告白让光君确确实实从中感受到了力量。

光君看着成了潦草小狗模样的葵彦，揪了一下他乱糟糟的头发、

“嗯，我知道了。”

葵彦神情失落，“就这样吗？”

光君抱着胳膊笑道：“那你还想要怎么样？”

她用手指勾起他的下巴，微微俯下身，绸缎般的发丝从肩头滑落，如同清风拂面从他脸上扫过，只留下一阵微凉的触感和淡淡的香气。

葵彦胸膛起伏，看向她的目光越发深了。

她低下头，挨近他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微凉的触感，恬淡的香气，从她唇中呼出的气息……这一切搅合的他脑子乱成一团浆糊，这滩浆糊从左边流淌到右边，最终将他的耳朵全都糊住了，完全没有听到她的话语。

——啊，葵彦，你快点清醒一点啊，她到底说了什么，快点听清楚啊！

等葵彦好不容易从混乱的状态里挣扎出来，却只得到光君一个神秘的微笑，而后将他慢慢推远。

葵彦眨了一下眼睛，又眨了一下。

不行！

他勾住光君的袖摆，整个人凑了上来，急切追问：“你说了什么？刚刚你说了什么？”

“没听到啊——”光君故意拉长了声音，就像是准备钓鱼而放长的鱼线。

葵彦这条鱼则乖巧地咬住鱼钩，迫不及待地等待上钩。

光君嘴角上扬，“……那你就当没听到吧。”

葵彦顿时心理防线垮塌，失望的情绪从他眉梢眼角流淌出来。

葵彦小声道：“啊，怎么还干这样的？别呀……”

光君觑着他，也不说话。

他连连叹气，哀求道：“我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你离我这样近，难免有些心不在焉。”

说着，他的眼神游移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脖颈。

光君笑道：“晚了。”

“唔，唉！”葵彦丧气地坐在她的脚边，低垂着脑袋。

光君随意摸了摸他的脑袋，淡淡道：“放心吧，你依旧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葵彦猛地抬起头，唇不小心蹭到她的指尖。

他的脸“腾”的一下红透了。

“我当时的意思……不是害怕正妻的位置不稳。”葵彦小心翼翼出口，那股勇气用完之后，他又恢复成之前少年温柔小意模样。

光君明明知道他的意思，却故意歪曲道：“哦，那你不想要这个位置了？”

“不是！”葵彦脱口而出。

随后，他才慢了半拍反应过来，这是光君又在逗弄他。

葵彦委屈又无奈，“你又这样！”

光君：“还不是你次次都中计。”

葵彦简直被她气死了。

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他那哪里是气死了，分明是爱死了。

葵彦眼看着她就要把自己的告白糊弄过去，顿时难受极了。

“你……再不打算多说些什么吗？”葵彦小心翼翼询问，眼睛水润润的就像是盛满了美酒的酒碗。

酒碗随着她的神情而轻微晃动。

光君：“唔？说些什么？”

“你！”

光君莞尔一笑，“难道要说我很喜欢，你说话很好听，我想要多听一些？”

原本就被折磨的够呛的葵彦一听这话，越发难以自持，从脸颊到耳根，从脖颈到指尖，全都红透了。

“你……你……”他期期艾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