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梅纳成功切开防护服,他屏住呼吸,猛得向两边掀开——
“…………”一番窒息的沉默过后,梅纳朝着反方向狂奔而去,空气中传来他控制不住的反胃声。
“呕——呕!!”
梅纳不知道跑了多久,也顾不上方向,只想远离刚刚的地方!
大概五分钟……也许十分钟,直到本就有伤的双腿麻木地再也动不起来,梅纳才膝盖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他面朝下,双手撑住身体,继续干呕。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吃的唯一一样东西就是蒙妮给的干粮,很小一块,早就消化完了,此刻是一点都吐不出来,落在地上的只有苦涩的黄水。
还好,还感觉得到苦。
梅纳甚至不敢闭眼,不然就满脑子都是刚刚的画面。
什么研究员,什么战争幸存者……都是假的。
刚刚他所操控的那些虫子,竟然全是蛆虫,鲜活生动,屎黄色的、褐色的它们爬在防护服内部的衣料上,爬在那些腐烂的血肉里,密密麻麻。
尸体才遭蛆。
而防护服里不止是尸体,准确来说,防护服里只有一张完整的骸骨支撑,剩余的都是无数尸块腐化而成的“浓汤”。
粘稠的、黑色的,令人作呕。
这些研究员们早就死了。
如果他们早就死了,就算研究所阴暗潮湿,血肉也不可能这么久都不风化,还能养活蛆虫……
只能说明,他们真的如他们所说的那般,坚信自己还活着。
人活着就需要进食。
因怪物而生的蘑菇不能食用,所以只能去吃过期的食物、腐烂的罐头,唯有研究所来外人的时候,他们的伙食才能改善。
可他们并不真的活着。
于是那些误入的人们被当成食物送上餐桌,血肉却没有进入任何一个人的肠胃,只是被研究员们自以为“吃掉”,顺着空落落的骸骨滑进防护服,掉进前辈们酿造的“浓汤”里。
姬穆和她的队友们也成了其中的一部分吗?
蒙妮呢,她也……
梅纳呕得越来越厉害,仿佛要把胃都吐出来。
他之前竟然带着蒙妮和这么一群东西交流了那么久,还坚信对方真的是幸存者,想劝他们一起离开。
黄水混着唾液,拉着丝往地上滴。
也许还有眼泪。
因为哽咽,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可即便濒临崩溃,梅纳也不敢让身体起伏过大,唯恐招来其他人自以为活着的研究员们。
痛苦过后便是绝望的挣扎,哪怕觉得一切都已经完了,梅纳也还想试试。要活下去,让自己,让大家。
他艰难地仰起头,将苦涩咽下去,脖子与胸口都赤红一片。
刚要站起来的刹那,梅纳的视野尽头突然出现了一个诡谲的人影!距离他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带过的风。
那东西和他类似的姿势,四肢撑在地上,上躯与地面平行。
唯一不同的是,梅纳是静止的,而对方在朝他爬行。
心脏几乎骤停了一下,梅纳完全静止了,干涩的眼皮不受控制地眨动了下——下一秒,这东西就撞进了他的身体。
他们仿佛合为了一体,梅纳不受控制地抬起手,向前挪了一步。
他的四肢好像被人折断了,身上到处都是伤,艰难而缓慢地在地上匍匐挪动,血液滴滴答答流了一路。
脑子里只充斥着一个念头——
“想要大家活着。”
“活过战争,活到没有污染、没有祂们的时代。”
梅纳一遍又一遍地呢喃,几乎分不清这是到底是自己的愿望,还是过去某个人的愿望。他的恐惧慢慢散去,与这具身体的妄念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他带大家出来的,就要对大家负责。
他要科登、山择、裘德、蒙妮、约伯……还有阿塞莉和巴德烈,全都活下去。
活着离开这里,回到温暖的营地。
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没关系。
他麻木而坚定地向前爬行,直到彻底力竭,好像身体里的最后一滴血都流干了,手掌才倏地一空,整个上半身都倒挂了悬崖边缘——
下面便是深渊的更深处。
只要坠下去,献出你的一切,精神、肉|体、欲念,愿望就能实现。
所有人都会好好活着,就如他期待的那样。
“真好啊。”
梅纳向前倾倒,然而却被一只突如其来的手提住了命运的后脖颈,冰冷而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