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不好道谢,不过私底下他已派顾为往这内侍府上送了些字画文卷。
柳贺不与太监交好,却也怕太监坏事,毕竟他们是每日与天子最近的人,纵使柳贺英明神武,也扛不住有人天天在天子面前说他坏话,洗脑的威力还是很强的。
接到圣旨的第二日,柳贺身着三品官袍进宫谢恩,正如那内侍所言,天子对他升官这件事的确十分高兴:“柳先生之才天下皆知,朕也是十分信赖。”
自成婚后,天子一日比一日稳重,情绪也不似以往那般外露,柳贺偶尔会有一种陌生之感。
但今日见了天子这副模样,柳贺也不由露出一丝笑容:“臣谢过陛下恩典。”
“不必谢朕,柳先生是会推选出的侍郎,朕只盼先生能多为朕、为张先生分忧。”
柳贺心下不由感慨,天子果真是长大了。
待柳贺进宫谢了恩,又将自己翰林院的官牌交出,之后领了礼部的官牌,圣旨既下,柳贺日后就不必在翰林院中办公了,为官八年,他总算能挪一挪地方。
交出官牌时,柳贺心中还有些不舍。
翰林院与詹事府都围绕着玉河桥而建,翰林院前是工部与兵部,再过一条街才是礼部衙门。
京官三品,礼部侍郎,这个职位是无数官员的期盼,它意味着柳贺正式迈入了廷臣的序列,成为了朝廷重臣中的一员。
三品以上重臣方可参加会推,有权推选官员,尽管只是一票,却令无数外官趋之若鹜,遇上会推巡抚、总督时,柳贺这礼部侍郎家的门槛恐怕都要被踏破。
今日柳贺归家,家中早已堆满了贺礼。
柳贺不是海瑞那样律人律己的清官,但不该收的银子他从来不会收,然而自任日讲官以来,柳贺便常常收到贺仪,刚任日讲时,九卿衙门的官员与他交情并不算深,贺仪也简单,可今日他升了侍郎,从吏部尚书王国光起,人人都送了贺礼,就连他的顶头上司潘晟也是如此。
汪镗卸任礼部尚书后,潘晟自南京礼部尚书的位置上转至京城,二度出任礼部尚书,张居正着力削藩,除了要有一专人办事外,礼部尚书也必须不能拖后腿。
柳贺为道谢这事就忙碌了许久。
六部尚书中,与他最熟的无疑是吴桂芳,其余如张学颜、方逢时皆是靠军功进位,是铁杆张党,柳贺虽是张居正的门生,却并未被张居正引荐给这二人,这二人自然也不会与柳贺私下有交情,免得生事,反叫张居正心中猜疑。
……
将这些事忙完,柳贺才有空到礼部衙门去报道。
升了三品官,官袍当然也要重做,俸禄也稍稍有所增长。
柳贺如今虽不差钱,可俸禄能涨一些是一些,到手的薪水叫人心里踏实,虽说他这俸禄微薄到心酸,养自己一个或许够,养全家还是有些难的。
二月末时,天气已渐渐转暖,柳贺乘轿往礼部衙门去,天色还早,一路上寂静无声,柳贺便眯着稍打了会盹。
和去扬州治河不同,他名义上是扬州府同知,实际上却并不干涉扬州府的庶务,这一回他任礼部侍郎,主业的确是削藩,但礼部的部务他也有所涉及。
礼部有尚书一人,为正二品官,左、右侍郎一人,为正三品,有司务厅,专管部事,下设仪制、祠祭、主客、精膳四司,管仪制、祭祀以及科考等事务,从所辖事务来看,礼部的重要性只是平平,然而礼部尚书多由翰林官担任,嘉靖以来更是如此,因而礼部尚书入阁者多,获三公之荣者也最多。(注)
柳贺今日上衙不似以往那般早,他需先见过礼部的司吏,还要面见潘晟。
礼部各司的郎中多为隆庆二年与隆庆五年的进士,如礼部主客司郎中李逢阳便是隆庆二年的进士,科第比柳贺早一科,柳贺却已官至三品侍郎,各司郎中心情自然格外复杂。
见到潘晟时,柳贺恭敬行了一礼:“见过部堂大人。”
隆庆五年时,柳贺尚是进京赶考的举人,潘晟那时便是礼部尚书,殿试时,潘晟便是总提调官,在那时的柳贺眼里,潘晟无疑是高不可攀的,却不想今日他竟在潘晟手下任职。
“泽远不必客气。”潘晟道,“泽远你今日应当已见了各司官员与书办等,元辅虽令你主办削藩事,然而你既为我礼部的右宗伯,部务同样推脱不得。”
“下官还需部堂大人多多提点。”
柳贺这般客气,潘晟当然也是受用,他和柳贺无仇无怨,柳贺还是张居正的门生,自是不会为难柳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