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贺一转身,就见一仆役模样的男子递来一块银锭:“够了吧?”
“钱管家贵人事忙,过节了,您多来小店照顾照顾我们生意。”伙计方才提起钱家还是一副不屑的模样,此时见了这钱府管家,他立刻谄媚地笑了起来。
那男子道:“改日,改日。”
那男子给了钱,正欲离开,柳贺却将他拦在身前:“你是钱府的管家?你家公子纵马伤人,我正要找你讨个说法。”
钱管家上下打量了柳贺一眼:“公子不是本地人吧?”
“奉劝公子一句,你也没受什么伤,这笔银子够你找十个大夫看病了,我若是你,就老老实实领了银子回家去,不要自找麻烦。”钱管家脸上止不住的傲气,“给你银子已是我家公子心善了。”
柳贺听到此言是彻底怒了。
他的性子一向很好,也不爱找人麻烦,在京中如此,到了地方上也是如此,他筛落张敬修后,张居正的管家游七也不曾如此和他说话。
“钱贵,你还在这做什么,还不快些回去?”
柳贺拦住钱管家时,又一人喊住钱管家,这人对待柳贺时还傲气十足,一见来人脸便笑成了一朵花,柳贺认出,这人就是在闹市纵马的那位钱家二公子。
钱二公子显然见惯了这种事,见柳贺拦住钱贵,他伸手掏了掏,竟将一个玉石的把件丢给柳贺:“你这书生莫要太贪心,这玉就赏你玩玩。”
“二公子心太善了,这等穷书生,您理他做什么?”
柳贺心想,他今日虽只穿了生员襕衫出门,但全身上下和穷书生又有何关联?
柳贺将那摆件丢到一旁:“赏我东西,你恐怕不配。”
“闹市纵马伤人,钱二公子,随我去见官吧!”
钱二公子自出生以来便是个混世魔王,自他家贩盐以来,他在扬州城中可谓横行无忌,就算知府大人也要给他家几分薄面。
眼下他钱家比他少时还要富贵,只因搭上了宫中的贵人,在这扬州城中,钱二公子只有几人需要避让,至于其余人,都是用几两银子打发了。
扬州府知府、漕督衙门及盐运司的二代他都能混个脸熟,何况这些人也不会来街头的店铺买首饰,都是由铺子掌柜亲自上门。
看柳贺模样,应当不是府城中官员的亲眷。
柳贺口气挺大,最后却说出了“见官”二字,这让钱二公子不禁失笑,他这下再不理柳贺,带着那管家钱贵就大摇大摆地离去了。
然而他还未迈出两步,就见一队兵丁将他拦住,为首的军士见了柳贺立即下拜:“见过司马大人。”
“此人并非官身,却闹市纵马,袭击朝廷命官,将他带去广陵县衙,就说是本官的意思。”
“朝廷命官?”那钱二公子此时终于明白柳贺身份,不过就算被拿住他也毫不畏惧,“这位大人,谢知府与我家也有几分交情,今日之事是我错了,我认了便是,但此事闹到衙门也有些不好看,若是盐运司衙门知晓了,大人你在官场上就得罪人了。”
柳贺闻言一笑:“正要叫你知道,本官为官一向不怕得罪人。”
钱二公子被一队兵丁架了出去,他那管家钱贵也是一样,柳贺喊了一声“慢着”,又命人将方才他扔出去的把件还给他:“本官为官以来一共受过三次赏,第一次是年节时,先帝赐了金银锭若干,第二次是本官为日讲时,天子夸本官才学出众,赏了金衣一件。”
“而这第三回,是本官离京时,天子特赐飞鱼服一件。”柳贺笑道,“一件飞鱼服所费的工钱恐怕不如钱二公子这玉把件,所以本官对你说,你恐怕还不配赏本官东西。”
钱二公子在柳贺说自己当过日讲官时便明白了柳贺的身份,对柳贺这位名满天下的状元郎他也有所耳闻,只是柳贺如今在漕督衙门做事,他家中长辈和柳贺也没有太多交情。
钱二公子家都是生意人,他为人虽跋扈,却也有生意人的精明,明白遇上什么人该服软,反正广陵县衙钱家有熟人,他就算进去了也有人捞。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钱二公子就怕了柳贺,柳贺如今的官衔是同知,扬州城中比他官位高的就有数位,柳贺名满天下,钱家的后台却也不容小觑。
……
钱二公子被带走后,那首饰铺子的伙计看向柳贺的神色都是畏惧,在这伙计心目中,钱二公子已是这扬州城中了不得的人物,柳贺却有本事将钱二公子押到官府,可想而知柳贺有多少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