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勤,朕所获甚多……特赐飞鱼服一件,以彰其文德,柳贺之母纪氏封为太宜人,柳贺之妻杨氏为宜人,钦此。”
柳贺接过旨:“多谢陛下。”
“柳大人此番离京,天子多有挂念,知晓柳大人今日要走,特命咱家追到柳府来。”宣旨的太监笑道,“柳大人日后回了京,咱家定要上门讨一杯水酒喝。”
“公公不嫌弃便好。”
宣旨的太监名为张宏,是穆宗时便已伺候的大太监,不过他与冯保并非一系,但在冯保威势下依旧在宫中有一席之地。
柳贺离京这日,天子特赐飞鱼服以示褒奖,这足以证明天子对柳贺的信重。
柳贺虽得罪了张居正,尽管如此,天子待他仍如旧,且飞鱼服的恩赏必然也是经内阁点头的,看到天子如此恩宠,那些等着看柳贺笑话的全都哑了。
……
柳贺这下终于可以动身离京。
通州码头上依旧人流如织,与他三年前进京赶考时似是没有任何变化,然而柳贺的心境却已与那时截然不同。
读书时他心烦的只有读书一事,而到了现在,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都要关心。
进京前,柳贺也幻想过为官之后的生活,设想的依据都是自己看过的话本和后世电视剧演的场景,但进了翰林院之后,他走的其实是学者型人才的路线,干实务少,讲虚词多。
唯一值得称道的,大概就是任帝王日讲的那一段经历。
柳贺听张居正的意思,他要自己学吴桂芳的军事经历,也要学治水之能,莫非是要把他培养成全面型人才?
但柳贺觉得自己也不必如此自恋,张居正未必是要培养自己,对方眼下是内阁首辅,朝堂上等他培养的官员可以自东华门排到相府,柳贺不过是虾米一只,实在不必让首辅大人如此费心。
“妙妙睡了。”杨尧小声道。
“娘子也早些歇着。”柳贺道,“可还晕船,晕你就靠在我身上。”
杨尧默默靠在柳贺肩上,柳贺则倚着灯烛,细看前人今人的治水之策,万历二年黄河自邳州决口,而在嘉靖年间,黄河也常自沛县段决口,之后再影响到河南各地。
他既然要去治河,当然要将河治好。
夜色渐深,柳贺看着书卷,只觉身后的呼吸渐渐平稳,他将杨尧抱起,替她盖好被子,又去看了眼妙妙,和杨尧比起来,妙妙的睡相可谓张牙舞爪、侠女风范十足。
杨尧平日不常和他撒娇,今日这般可能也有晕船的缘故。
……
柳贺一家坐的是官船,挂的官衔是扬州府同知,他走的仍是来京时的路线,在运河上,柳贺也看到了其他官船,遇上官位高于自己的,他自然要让道,而其余民船、商船等则要让柳贺先行。
这运河之上,行的最多的还是漕船。
当年读书时,柳贺便见西津渡口船来船往,在这大明朝,漕运可谓掌握着经济的命脉,漕工恐怕有百万之数,也有无数人依赖着这河槽生存。
这也是为何当年隆庆开关阻力如此之大。
柳贺虽接了治河的任务,但那日他去张府时,张居正也隐约透出要掺和漕运的想法,不过他未命柳贺明着去做,毕竟漕运所涉利益及人着实太多,朝中大员哪个身后没有通着漕运的关系?
便是强势如张居正,也不敢轻易去动这一块蛋糕。
柳贺隐约也听说过,张居正有将河道、漕运两个衙门合并的想法,只是眼下还未践行。
船到了河南,与柳贺当年进京时的景象已经完全不同。
当年柳贺进京时是冬天,运河上极为平静,而到了夏日,船行的这几日便常下雨,河水也比冬日涨得高上许多,柳贺行至徐州时,本地管河漕的官员纷纷前来与柳贺拜会。
柳贺急着回家,只下船逗留了片刻。
可尽管如此,他仍收到了各路官员的孝敬若干,细数之下,大约有五千两之巨。
河漕官员不缺钱,大明人尽皆知,雁过拔毛这事他们一贯干得极溜,可看到如此大笔的孝敬,柳贺仍是惊诧。
他三叔也在河上混过一段生活,虽然干的不是河工的活,却也知晓一位河工及漕工干上一年能赚多少银两。
这五千两,足够养活多少人呢?
沿河官员为何要孝敬柳贺?
柳贺名义上为扬州府同知,但河漕上的官员对河漕之事向来消息灵通,一早知晓了柳贺要助力吴桂芳治理黄河的消息。
河道之事,河道衙门是有最终考核权的,尤其张居正实行考成法以来,管河的官员生命所系就在河道政绩上,柳贺虽无决断权,可他若是在吴桂芳跟前告一声状,这些官员也是吃不了兜着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