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受的苦难,并非毫无意义。拯救这个世界,做一个通俗意义上的盖世英雄,其实,还挺浪漫的。”
就算阿忘从未出现过,妖山也总有一日会将目光放到人间,或许就在这一百年内。
禁制虽强,可若妖王不计代价地攻破,于岁月里不断削弱的禁制终究会在妖类的集体意志下粉碎。
妖王活了千年,已经觉得妖山无趣,开疆扩土的念头早已在心底生出,只是阿忘的出现将这个念头催熟,让他迫不及待如同疯魔般就算死掉九成妖类,也要破了这个禁制。
禁制一破,这些妖力高深得能移山倒海的大妖攻入人间,人类将毫无抵抗之力,只会沦为血食与奴隶。
但阿忘的出现,给了死局生机。
阿忘的妖躯吞噬了妖山几乎一半的能量,加上禁制原有的能量,足够加强禁制,至少几千年内,禁制不可能被打破。
且禁制能恢复为最初最强的形态,任何妖类都无法打开结界来到人间。实现真正意义上的人妖殊途。
阿忘听完了束雅逸的话,只是温柔地道了声:“好。”
结界处。
又是一年冬。
妖兵百万,整肃陈列于结界之内,只待妖王一声令下,就前仆后继攻破禁制。
但比妖王的命令更快的,是阿忘缓缓走来的身影。
琅酽愣在那里,疑心自己出现了幻觉。十年里日日夜夜思念的人,终于出现在眼前,他的第一反应不是狂喜,而是不敢相信。
生怕这又是一个梦。
梦醒了,阿忘就不见了。
“你回来了,阿忘,你是要回到孤身边吗?”
可琅酽刚出口,就注意到了阿忘身上缠满的符咒。黄色的符纸像一件羽衣一样将阿忘裹缚,上面的咒语不是朱砂而是道士的鲜血。
“站住,不准过来。”琅酽仓促开口,“站在那里,等孤来接你。”
琅酽从多足多翅的杂交怪物身上飞下,慌乱无比甚至摔了一跤。他顾不得疼匆忙急促跑向结界,都忘了出了结界自己只会任人宰割。
但阿忘离结界只有一步了,她看着琅酽疾奔而来的身影,没有犹豫踏入了结界。
献祭仪式开启,符咒泛出璀璨的光来。这光强烈而刺眼,如同烈日亲降,立于结界内的妖兵们忍不住捂住了眼。
阿忘的身影在献祭的光里逐渐透明。
“夫君。”阿忘温柔地笑着,她本以为杀他那日是最后一次这么唤他,可今日将死,不知为何,阿忘仍想这么唤他。
“夫君,我做了你小半生的囚徒,为了回报……”阿忘的口吻越发柔和,“我要夫君做我永生的囚徒。”
将死之际,阿忘没有哭。反而琅酽,一边疾奔一边落泪,然而到底是来不及了。
阿忘于献祭中消散,身形彻底殒灭,归于禁制,归于妖山。
这一副由半数妖山子民供养出的珍贵躯体,让妖山之地沦为了永久的牢笼。
琅酽抱上的只是虚无,只是空。
“不,不,不……”琅酽搂着空无大颗大颗落泪,“你在跟我玩捉迷藏对吗?阿忘,我认输,你出来,我认输,不要躲了,孤已经认输了……”
“不,不,怎么可以!孤等了你十年,整整十年,你不要再玩了好不好,出来吧,我以后再也不伤害你了,我都改,孤都改,只要你说,我都能改。”
“阿忘,出来。给孤出来!”
琅酽拼命砸着禁制,双手渗出血来,血肉模糊露出白骨。可无论他如何呼喊,如何癫狂,阿忘也回不来了。
一声极其凄厉的狐鸣响彻整个妖山,甚至传到了人间。
妖力耗尽,血肉淋漓,琅酽倒在地上,恍惚间又看到了阿忘。
她柔柔地笑着,说她回来了,要跟夫君回家。
人间不是她的家。
琅酽才是她的家。
下雪了。
今年冬的这场雪下得好急好急,淹没了整片大地。
而大地上失去的那人,再也看不见这一场大雪了。
琅酽倒在地上,任霜雪淹没。
他不能让阿忘一个人说话,他得回应她,不然阿忘会闹脾气的。
“回家就好……”
“回家就好……”
“回家啦,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