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各个城池戒严,进出城门卡得紧,阿忘的身体也难以继续奔波,姜逢枝、燕雪带着阿忘又离一城后,决定暂时在桐城安置下来。
进城门那日,城门守卫拿着画像一一对照看过了才放人,姜逢枝用妖术短暂迷惑了守卫,有惊无险地混进了桐城。
桐城贸易繁华,鱼龙混杂,南来北往的商队很多都会经过桐城。姜逢枝在人流最多最难管理的西街租了个小院,暂时安置了下来。
一转眼都要过年了。西街人家好多都在门前挂起了红灯笼,小童们笑闹一团,还有的点起了鞭炮,家家户户炊烟起,红彤彤雾暖暖迎新春庆团圆。
姜逢枝所在小院却没有那般喜庆的氛围。由于没有仆人,燕雪不得不承担了所有的家务活,砍柴烧水做饭洗衣服,大冬天的手生疮了都不能休息,而姜逢枝一天到晚不知在忙什么,叫他帮个忙他也纯当没看见。
燕雪在这样的日子里日渐消沉,对姜逢枝的怨也一层一层积攒着。只有每晚阿忘教她写字画画,或是告诉她阿忘自己过去的事时,燕雪才会觉得这样的生活是有期待的。
阿忘会怜惜她双手生疮,给她擦药,告诉她再忍忍就好了。等她知道所有过去的事,把一切都记得牢牢的,她就不用再过这样的生活。
阿忘拿起燕雪写的字,看了下浅笑道:“跟我的字迹越发像了,小雪学得真好。”
燕雪有些难为情,说她还差得远。
阿忘摇头道:“小雪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自谦。”
她拉过她的手,疼惜地吹了吹:“可惜我身体不好,不然一定不叫小雪这么辛苦。姜逢枝呢,他作为你的爱人,怎么也不帮帮你?”
燕雪眼里的光暗了些:“他一向是这样。”
“怎会?”阿忘疑惑道,“每次我让他带个什么,他总是一堆堆地买来,我用也用不完。”
“什么?”燕雪退了半步。
“就是这些笔墨纸砚,还有些胭脂水粉。”阿忘走到一个木箱旁,打开,里面竟叠满了宣纸。
她将木箱阖上,坐在上面,手掌撑着箱面,有些苦恼的样子:“小雪,其实我不想打扰你的,可我……”
“你能管一管你的爱人吗?”阿忘微阖眼眸,“或许只是错觉,可我总觉得他对我不怀好意。”
燕雪闻言,竟有些害怕地退了半步:“不,不可能的……”
阿忘却装得比燕雪更害怕,她快步走过来抱住燕雪,身体轻颤双眼雾蒙:“或许只是错觉,你不要离开我。我没有勾引你的男人。”
燕雪沉默,心里像冷水入沸油。她当然知道阿忘不会勾引姜逢枝,但姜哥哥是什么德行她在毁容后的日子里渐渐看清了。
可她能做什么?
她管不了姜逢枝,她还要求他给她换脸。对于姜逢枝的爱意还剩多少燕雪已经不知,但她需要他。
可她也需要阿忘,需要知道那些过去的事。
燕雪知道自己是变了,可能是拥有的越来越少,为了紧攥着剩下的不放她已经变得判若两人。
看着沉默的燕雪,本来或多或少有些不忍的阿忘收起了自己那份多余的善意。
“如果他要我,小雪会袖手旁观,还是杀了我?”
燕雪无法回答,她推开阿忘,忍不住崩溃道:“你不要逼我好不好,我什么都没有了,你看看我的手,我要是能反抗姜哥哥我就不会整日整日干粗活了。”
“所以……”阿忘低声道,“你想成为我,却无法保护我么?”
阿忘蹲下来,失望道:“我愿意为了你去死,为了你献出皮囊,小雪,你呢?”
“你什么都做不到。”阿忘轻叹一声,“那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阿忘轻轻地说了下去:“待我死后,杀了姜逢枝。”
燕雪浑身一震。
阿忘没管她,继续道:“到时候你已经换了我的脸,姜逢枝还活着只会威胁到你,你要怎样甩开他?让他一辈子要挟你欺辱你践踏你吗?”
阿忘站起来,抱住燕雪:“我死后,我不希望小雪步我后尘。你该活得像天上的凤,而不是被姜逢枝当仆人使唤。小雪,你值得任何一人珍惜,别为了不值得的人停留在过去。”
她摸摸燕雪的头,从头顶一直抚到颈后:“你好好想想吧。”
阿忘松开手,退了几步:“我累了。”
说完,她转身走到床沿,慢慢躺了上去。
阿忘确实倦了,明明是将死之人,做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在她的设想里,她现在应该已经成婚,在和昭与束元洲的陪伴里平淡度过余生。没有这一路的颠簸,没有让她讨厌的男人,没有可怜又可厌的燕雪,这些陌生人,本就该永远陌生,永远别来到她生活中。
这样一意孤行地闯进来掳走她,为了欲望为了皮囊也只能成就各自的凄凉。她不信他们会有很好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