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孔主薄愣住了,这个小丫头如此以下犯上,大人居然不生气?
裴文林一颗七上八下的心也平稳住了,不愧是他的外甥女,面对大人的官威,完全镇定自若!
孙氏则按住胸脯,松了一口气,觉得沈茵不愧是沈家出来的大家闺秀,就是厉害!
也不知道沈府以后会不会后悔,这么聪明的闺女居然舍得赶出府!
沈家人简直都不是好东西!
张县令缓缓转向沈茵:“小丫头,牙尖嘴利,你倒说说,现在这个情况,我母亲如何会吃你做的东西?”
他母亲一生好强,辛苦拉扯他和弟弟读书。
然而弟弟却在御史大人巡视金鸣县时犯下大错,他只能诱骗弟弟交出罪证,大义灭亲。
因为不这样,整个张家离灭顶之灾不远了。
现在木已成舟,母亲难过到了极点,用惩罚自己的方式惩罚他这个六亲不认的大儿子。
但是重来一次,他还是这样选。
沈茵微微一笑:“大人,我做的这道菜,老夫人肯定会喜欢!”
张县令不悦,催促道:“别卖关子,快说!”
沈茵:“因为我做了大人小时候,您和母亲最常吃的菜,菘菜。”
张县令歪了歪头:“那又怎么样?”
沈茵笑着说:“白粥配上菘菜,是最熟悉的味道,又有忆苦思甜的作用,老夫人无非是怕你忘本,这样一来,她会发现,你和她一样记得小时候的艰苦岁月!”
“更何况您的家人还在西北流放,老夫人看着满桌的山珍海味,更是心如刀绞。”
“只有最简朴的菘菜白粥,才能宽慰老夫人一二。”
张县令鼓起掌来:“好一个最简朴,小丫头,食盒给我吧,我这就去和母亲一起吃糠咽菜。”
沈茵心想,倒也不能真给老夫人吃糠咽菜。
毕竟过了这么多年富贵生活,真吃糠咽菜,不得划伤老人的食管?
管家拿过沈茵手上的食盒,把它递给了张县令。
张县令毅然决然地进了老夫人的卧房,其余人就等在院子外。
管家在一旁作陪,在场的人都很安静。
孔主薄支着耳朵,焦急地盯着老夫人的内院,希望能听到里面砸碗的声音。
他花了大价钱买来的海底红珊瑚,要是真被糠咽菜比下去了。
那还有天理吗?
裴文林则捏着手心,紧张又放松。
不管结果如何,他都没什么遗憾,毕竟努力过了。
而孙氏,则更加紧张地看着内院。
她想得很深,如果老夫人这都不吃,那就只能驾鹤西去了。
到时候张县令丁忧三年,夫君势必会换一个长官。
新来的长官不一定有张县令这么宽厚!
刚刚沈茵那样忤逆,张县令也没怎么勃然大怒。
在场的人,只有沈茵最轻松。
没一会儿,里面传来了小丫头们欢呼的声音。
“老太太吃了!”
“老太太吃了!”
接着,是张县令喜极而泣的哭声,“母亲,你终于肯张口了,您不知道,儿子有多担心您……”
伴随着这个哭声,院子外的孔主薄一下子无精打采了。
岂有此理,就一道菘菜,居然真能搞定老太太?
他家里菜地里有一大片呢!
裴文林悄悄向沈茵伸出大拇指。
孙氏更是直接拉着沈茵的手,感激又开心地看着她。
管家回头对裴文林说:“裴主薄好福气啊,您家侄女真是聪明又伶俐。”
还真帮他家大人解决了一件棘手的事。
裴文林骄傲地挺起胸膛,但言语谦和道:“管家谬赞了。”
孔主薄哼了一声,恨恨瞪一眼沈茵,用口型说:“死丫头”
管家在场,沈茵不好骂人,直接对孔主薄竖中指。
好半天,张县令重新走出老夫人的院子,脸上恢复严肃的表情。
但仔细看,能看见张县令眉目之间的郁色已经没了,此刻的他,显然很轻松。
“小裴啊,你家这丫头手艺的确好,那道菘菜的确美味,和小时候的记忆一模一样!”
裴文林满脸喜色,要是有尾巴,他早就翘了起来。
“多谢大人夸奖,还有进步的余地……”
张县令打断他:“说吧,你家丫头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她想要什么奖励?”
裴文林一愣,转头看向沈茵:“茵茵,你想要什么奖励?”
沈茵有些懵,张县令不应该问舅舅吗?
她和张县令又没什么交情,完全是为了帮舅舅。
她看了一眼孔主薄,有些不好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