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有什么?
东边有市镇大集,有山泉密林,还有一座行宫。
一座二十年都未能迎来主人的行宫。
陈观楼出了京,一路往东,累了就在集市上停留,吃一顿饱饭。
集市上的人无论是穿戴还是气色都比京城要差。面有菜色之人比比皆是,衣服补丁又补丁,不说多如过江之鲫,至少也有三分之一。就连集市上做生意的老板,都透着一股随时要破产关门的气象。
他随口和小面馆的老板唠叨,“老板,生意兴隆啊!”
“客官说笑了,这生意眼看着都快做不下去了。”
“怎么会?这会还没到饭点,人已经不少,怎么会做不下去。”
“房东涨租,朝廷加税,胥吏盘剥。实在不行,就回乡下租几亩薄田,勉强过活。”
“朝廷今年又加税了吗?”
“朝廷加没加不知道,反正官府那边又催着我等小民交徭役钱。这只是上半年的,下半年估摸还要交两回。最近粮价又涨了,我这生意也就勉强维持。”
“往年不用交徭役钱?”
“至少前些年都没这规矩,自从朝廷开始打仗,就多了一笔徭役钱。去年开始,丁口钱也加了两成。听衙门的人说,今年丁口钱还要涨。这样下去,挣的钱全都被衙门收走了,连口汤都不剩。”
正说着话,一群吊儿郎当的衙门胥吏闯进来。
面馆老板急忙迎上去,赔上一箩筐好话,将抽屉里今日收到的钱全都掏了出来,才将这群胥吏给打发走。
面馆内的客人全都埋着头,没人抬头看,下意识都在躲避,也是见怪不怪,不觉着稀奇。
唯有陈观楼一个外乡人,好奇的看着这群耀武扬威的胥吏。
京城的胥吏也收钱,但不是这么个收钱法。包干,月交。一条街,一条巷,选个人出来包干,分配到每个商户,固定日期交钱。每月月初一号,由包干人统一将钱交到衙门,拿一张过票。就能确保接下来一个月,大家太太平平做生意,没有人来干扰要钱。
这样做,既收了钱,又能保证市面太平,没有乱七八糟影响京城营商环境的事情发生。
如果有人捞过界,包干人直接反映到衙门,衙门自会出面处理。处理不了,那就想办法利润均分,增加摊派。
当然,这个过程中,包干人代表商户也会参与摊派谈判。
这个集市,显然没有这些规矩,全都是乱来。
其中一个大个子胥吏,见陈观楼盯着他们看,很是恼怒,指着他,“看什么看?再看将你眼珠子挖下来。”
陈观楼笑了笑,埋头吃面。
胥吏冷哼一声,表情十分嘚瑟。
收了钱,这群胥吏走出面馆,又接连收了两三家。
突然,大个子胥吏捂着双眼,痛苦惨嚎。
“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他的眼睛出血了。”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救救我……”
集市人群迅速散开,大个子胥吏倒在地上翻滚惨嚎,双眼血崩。直到其他胥吏捆住他,将他打晕过去,大个子胥吏终于停止了嚎叫。
满目鲜血,场面十分狰狞恐怖。
陈观楼吃完面,又喝了两碗面汤,“老板,收钱。手艺不错,有空的话下回还来。”
老板原本站在门口,悄悄打望看热闹,心里头暗爽。听到收钱,赶忙回神,听到夸奖,脸上堆上笑容说道:“我这是祖传的手艺。我家三代做面,你可以打听打听,集市上就我家面最好吃,量最足。”
“量是挺足的,下回一定还来。”
“那敢情好!客官随时来,随时都有吃的。客官慢走啊!”
陈观楼付了钱,缓步走出面馆。侧头瞧了眼热闹,大个子胥吏被同僚打晕,抬走了,鲜血滴了一路。
意外发生,胥吏们也歇了继续收钱的心思。集市终于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虽然不富裕,大家都有困难,生活中有很多的不顺,但日子还是要继续过。只要没有官府骚扰盘剥,大家的脸上就能露出笑容。
陈观楼买了点干粮带着身上,朝着行宫而去。
一路上看遍山川景色,看到腻味。
越往行宫方向走,市面越发萧条,百姓越发穷困。
总之就是,出了京畿范围,百姓饱受官府盘剥之苦,饱受朝廷税赋之苦。什么丁口钱,徭役钱,逼得穷苦百姓将刚生下来的孩子,不管男女全都溺死。丁口钱可不管男女,凡是年满六岁,就要交钱。
六岁的孩子能有多少劳动力,就得给朝廷交丁口钱,这是逼着普通人家破产倒闭,上山从贼。
难怪这一路上,土匪贼寇就没断过。
比起前几年出京,整个大环境明显糟糕了许多。他一路上,看到好几波成群结队逃荒的人群,都是以村以姓氏为单位,几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