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爷回京后半个月,上头终于有了动静,三日后将王顺儿押赴刑场,明正典刑。
老皇帝下了命令,凌迟一千刀,少一刀都不行。
若是没到一千刀,王顺儿熬不住死了,那么行刑的刽子手也得死。
此乃皇命!
京城的刽子手,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傻眼。
为啥?
他们根本没这手艺啊!
凌迟,他们会干。可是他们真没本事保证凌迟一千刀,犯人还不死。手艺太糙,又缺少锻炼的机会。
毕竟,凌迟大罪,一二十年都未必碰到一起。
这行都是父传子子传孙,家族传承。没练手的机会,光靠嘴巴讲,是练不出来的。
终究还是有人想起了天牢刑房的老张头。
整个京城,唯有老张头有本事凌迟千刀,还能保证犯人不死。
上面有令,老张头再次出山。
陈观楼来到最深处的牢房,此刻,他内心有些不忍,但还是告诉了王顺儿,“三日后,押赴刑场,凌迟一千刀。”
王顺儿明显愣了愣,转眼神色变得坦然,“早有预料!”
“王大侠若是有需要,尽管开口。我可以请医官为你开药。”
天牢这地,三教九流,鸡零狗碎什么都能接触到。身为天牢的医官,自然有一些外面没有的手艺。比如给凌迟的犯人配一剂药方,能减少疼痛。其实就是类似于麻醉的药物。
只要钱给到位,啥都能满足。
这都是底层小人物谋生的手段,上面的人未必清楚,即便清楚也未必会追究。反正老皇帝肯定不清楚这里头的名堂。
欺上不瞒下,官场老规矩。
王顺儿懵了一会,才领会到陈观楼话中的意思,他感激道:“多谢陈头。不用了!”
真汉子!
那可是凌迟啊,凌迟一千刀,要坚持三日。
陈观楼无法想象,究竟什么样的意志力,什么样的大无畏精神,方能如此坦然的面对凌迟酷刑。
反正他怕死!
“王大侠随时可以改变主意,让狱卒通知我一声就行。”
王顺儿笑了起来,笑得很轻松,没有任何包袱,“陈头的好意我领了。身为大明王的结拜兄弟,没有孬种。”
陈观楼拱拱手,深表佩服,转身离去。
陈观新不太理解陈观楼的做法,“区区一个反贼头目,陈头何必对此人如此客气。”
陈观楼扫了对方一眼,“他们对不起朝廷,对不起天子,但他们对得起金州的百姓。一个一心为百姓的人,只不过选择了一条错误的道路,信错了人,给他一点力所能及的帮助,又算得了什么。”
陈观新张张嘴,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可他毕竟是反贼。朝廷为了平贼,花费甚多,还欠了上百万两的亏空。这些亏空最后都会落在其他州府百姓的头上。他对得起金州的百姓,可他对不起其他州府的百姓。”
陈观楼嗤笑一声,“你莫非真的认为,没有金州反贼,朝廷就不会落下亏空?天子修道,大兴土木,莫非那些钱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金州反贼,不过是迫使天子将大兴土木的钱用作平贼罢了。其他州府百姓的负担,根源不在金州反贼。在何处,你脑瓜子聪明,比我更清楚。”
陈观新脑门子一阵恍惚,他紧张兮兮的四下张望,确定没人偷听才松了一口气,“陈头,这话可不兴说啊!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
“我知道。以后不说了。”
“楼哥儿……”陈观新突然改了称呼,他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尽管说。”
“楼哥儿,你是不是头生反骨?”
“胡说八道!我可是大大的良民。”陈观楼必须给予强有力的反击,“我遵纪守法,用心当差,从不做违法乱纪的事情。京城像我这样的良民已经不多了。你凭啥说我头生反骨。我看你才是头生反骨,否则你爹为什么总找你茬?”
陈观楼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我家老头子老糊涂了。你看,我脑袋平的,哪有反骨,不信你摸。楼哥儿,你敢让我摸一摸吗?”
陈观楼一脚踢飞了对方,还想摸他后脑勺,欠揍。
等一个人的时候,陈观楼伸出手,偷偷往后脑勺摸了摸,平的,哪来的反骨。一天到晚胡说八道。
他做人有底线,良心未泯,竟然就被说成头生反骨。果然迷信要不得。
王顺儿始终没有改口,没有要求医官开药。
到了行刑的日子,验明正身,押赴刑场。陈观楼亲自带队。
这也是范狱丞升官之前最后一桩案子,他特意叮嘱陈观楼,“好生照顾王顺儿,务必确保他活着,直到凌迟结束。千万别出差错。吊命的人参准备好了吗?”
“大人放心,特意买了五十年的人参,吊命那叫一个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