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他捂着脸哭了起来,哭完又笑,像个令人厌恶的疯子。
那一刻,她觉得很丢脸,这个窝囊没用的男人,居然是她的父亲。
好在从今以后,他们之间就没有关系了,没有了,再也没有了。
而最终,这个窝囊废还是没有狠下心来写休书,他写的是和离书......
她和母亲看着那男人的背影跌跌撞撞地消失在视线中,她们长长地松了口气。
常发走过来,伸出双臂,将她们揽进怀里:“别担心,还有我呢,以后我们就能过好日子了。”
是的,那个时候,她和母亲全都以为常发说的是真的,她们会跟着常发一起过好日子。
不久之后,她们到了常发的家乡,那是一个比尧山还要小的镇子,她们以为常家是镇上的大户,是富贵人家,而实际上,常家的确是富贵人家,可人家早在几十年前便举家搬走了,现在还留在这座小镇上的常家,只是那个常家的远房亲戚。
而常发也只是常三老爷身边的一个跑腿而已,根本就不是常三老爷的接班人。
更令朱氏没有想到的是,常发根本不是没有儿女的鳏夫,他的妻子活得好好的,他有两儿一女!
常发的妻子在扇了朱氏几记耳光之后,腾出一间屋子,勉强答应让她们住下来。
那间屋子低矮破旧,狭小逼仄,朱氏在屋里挂上一块布帘,布帘这边是女儿的小床,每当常发过来,帘子那边便会传出各种各样的声音,好在常妻管得严,常发不敢在她们屋里过夜,每天办完事就要离开。
每当他走后,朱氏就会藏在被子里偷偷哭泣,帘子那边的冯幽草,瞪着大眼睛无助地看着头顶的承尘。
这样的日子倒也没过多久,有一天,常妻忽然冲进她们的小屋,拽着朱氏的头发便是一阵撕打。
那时她们才知道,因为常发带着朱氏私奔,常三老爷把常发打发了,连跑腿的差使也给收回去,从嫡支里挑了一个后生代替了他。
家里赖以生存的差使没有了,常妻把恶气全都发泄到朱氏身上。
那晚,常发从外面喝得醉醺醺回来,看到被打得遍体鳞伤的朱氏,他不但没有怜惜,反而又踹了朱氏几脚:“老子是晕了头,竟然让你这么一个半老徐娘给算计了,现在好了,老子的差使没有了,就是把你卖了也赔不起!”
朱氏被他踢在肚子上,惨叫出声,躲在帘子外面的冯幽草忍不住探出头来,常发一眼看到她,一把将她拽了过来。
“对啊,老子差点忘了,这里还有个小的,虽然身上没有几两肉,好在还够鲜嫩!”
朱氏惊呼,尖叫着从地上爬起来,想要从常发手里抢过女儿,可她哪里是常发的对手,身上又挨了几脚,一口鲜血吐出来,接着,常发一拳打在她的头上,她晕死过去。
等她醒来时,身边是奄奄一息的女儿。
看着女儿那副惨不忍睹的小小身子,朱氏又悔又恨,可她什么也做不了,她拖着一身伤痛给女儿擦洗,又找出干净衣裳给女儿穿上。
可是她刚刚给女儿穿上衣裳,常妻便带着人牙子来了,朱氏看到人牙子,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忙说自己是良家子,可是常妻冷笑连连:“你既是良家子,怎么就住到我家里来了?你是我家的小妾,妾通买卖,我把你卖了,就是告到衙门,我也占理!”
没等朱氏再次争辩,她和女儿便被堵住了嘴巴。
她们眼睁睁看着常妻从人牙子手里接过银子,出门的时候,她们看到了常发,可常发也只是看了她们一眼,便厌恶地别过脸去。
她们被人牙子转给另一个人牙子,又从那个人牙子手再次转卖。不知走了多少路,最后她们被卖到了一个偏僻的小山村。
朱氏卖给了一个老光棍,冯幽草则被一个村妇买走,给她那个五岁的儿子当童养媳。
老光棍很穷,他担心朱氏会逃走,把朱氏用拴牲口的粗绳子拴起来,又担心朱氏会偷吃,老光棍把家里的粮食锁起来,他若是不在家,朱氏便只能饿着。
有一次,村里的男人结伴上山采山货,去了三天,朱氏便饿了三天。
冯幽草的婆婆当笑话一样回家说这事,冯幽草偷了一个野菜团子,给朱氏送了过去,朱氏吃得太急,差点噎死。
冯幽草回到家里,婆婆发现少了一个菜团子,猜到是她偷了,把她吊起来打了一顿。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年,朱氏有了身孕,老光棍很高兴,终于不再用绳子拴着她了,朱氏的肚子越来越大,村子里的人却在说,她肚子里的不是老光棍的种,还说老光棍早年在山上受过伤,早就废了,所以才娶不上媳妇。
那个孩子,其实是老光棍那两个堂弟的,还说老光棍打了一壶酒,请两个堂弟帮的这个忙,至于具体是哪个的种,恐怕连朱氏自己也不知道。
冯幽草再次看到朱氏时,几乎已经认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