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大明直到万历以前,西北易马并非国家马匹来源的主体,南北直隶、鲁、豫四省的孳牧马匹才是主要供应所在。
明初赋役法确立以后,养马之徭役也随之明晰,作为驿传徭编马的部分“唯粮是论”,而定额的孳牧马匹则以江北和江南为界,分别按丁和按地派养,这两种类型的养马编派实际上都属“役”的范畴。
百姓养马其实就等同于是在服马役,而最终结果先前中山侯汤昊也说的也是清楚了。
一马在家,朝夕喂养,至缚其身,不得奔走衣食!
养马之费什一,为马而费者恒什九!
本是太祖朱元璋设置的利国利民之国策,最后却演变成了朝廷戕害百姓的一大暴政,这就是大明王朝现在的马役!
如果不是中山侯逼着朝廷对马政进行改革,为此整个太仆寺全部被清查追责,大明马政还不知道会糜烂成什么样子,民间还不知道有多少百姓子民会因此而家破人亡!
“诸位,看看我大明王朝的统治阶层。”
汤昊在小黑板上面,依次写下来了一个个阶层。
首当其冲位于金字塔顶层之人,无疑正是大明王朝的皇帝陛下。
“皇帝陛下是九五之尊,大明江山的主人,居有支配地位,天下臣民都要被皇帝编制在户籍册中成为其编户民,成为其役户!”
“皇帝陛下之后,就是皇室、勋臣、国戚及少数钦赐优免者外,无不被分拨承担徭役,为皇帝纳粮当差,他们自然也不必承担徭役。”
“百司臣僚、地方庶尹替皇帝经管土地、牧养百姓、管理国家,听候皇帝差遣,是纲纪之仆,故官亦役也,他们也不必承担徭役。”
“然后就是再下面的士绅读书人,国朝推行“养士取士”之策,优待读书人,给予他们功名特权,这特权在身他们也不必承担徭役,安心进学修德即可!”
“这一层层下来之后,承担徭役之人,自然就只有底层百姓子民了。”
汤昊看向众人,问出了一个灵魂拷问。
“诸位可知,为何徭役之苦十倍苦于赋税?”
“因为对于一个底层百姓而言,他们去承担徭役无异于是面临一场生死难关!”
“想来诸位也清楚,我曾经在长芦盐场待过一段时间,详细了解过那些灶户盐丁的悲惨生活,最让人痛心的,就是官府还时不时地抽调这些灶户盐丁前去承担徭役,将他们视为奴隶一样毫不在意生死。”
“需知他们去承担徭役是没有报酬的,所以为了活命只能自带伙食去服徭役,耽误农事耽误煮盐影响一家人的生计,这倒还只是一个方面,真正让他们绝望的是,这一走很有可能会家破人亡。”
“他们本人服徭役期间,经常会受人奴役被人敲诈勒索,甚至会因官吏认定服徭役不合格而赔钱赔到倾家荡产,或者说是运气不好意外受伤也根本没钱治疗,而且还要继续带着伤势病体承担徭役,这是他们本人会面临的绝境,而他们的家人呢?”
“承担徭役时间很长,再加上来回途中所耗费的时间,少说都要一年半载的,通讯不方便造成他们无法顾家,而家中失去了青壮劳力的结果是什么呢?寻常百姓家庭耽误了农耕导致收成不好,缴纳不起官府的苛捐杂税;灶户盐丁则是少了一个劳力致使煮不出足够的盐缴纳盐税……这些最后的结果都是他们承担不起那些苛捐杂税,但差役可不会管他们是因为什么原因,缴纳不起赋税,那就卖田卖地卖儿卖女,所以他们的妻女在家中就会受到非人的折磨,等他们服完徭役之后,若是侥幸可以活命的话,千辛万苦地回到家中,却是早已经家破人亡……”
“然而事实上,大多数前去服役的青壮劳力,都会因此而丧命,或是身体留下疾病,即便侥幸活命却失去了家人……徭役之苦,十倍苦于赋税,苦得让百姓绝望,让子民绝望!”
在场众人全都沉默了。
他们从未想到过,这徭役竟然会……这么苦啊!
按照汤昊所说的这些,他们下意识地将自己带入其中角色。
朝廷突然要疏浚运河,他们响应朝廷号召前去承担徭役疏浚运河,然而却得知没有报酬,所以只有自己准备干粮吃食,跋山涉水到了工地后,来不及休息就被差役编入某个小队开始了日夜无休的艰苦劳作。
要是运气不好,搬运石块的时候受伤,非但没有人给治疗,还要继续艰辛劳作,而且自己也没钱去看病治伤,就这样一直硬撑着拖着,好不容易等到服役时间到了,自己侥幸没死,立刻动身往家里赶。
哪怕带来的干粮早就吃完了,可是自己也没有钱,辛辛苦苦干了一年半载也没拿到半文钱,只能饿着肚子硬撑着咬牙往家里赶,怀揣着对妻儿家小的思念,忍受着病痛带来的折磨,终于千辛万苦地吊着最后一口气回到了家里。
然而迎接自己的,却不是当初那个幸福快乐的小家,而是空荡荡的被打砸之后的一片废墟,妻女不见了,自己像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