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克文虽然一向对这位大哥有些畏惧,却仍然不愿意在他的压力下屈服,这是他性格中的侠义之本色,演戏得多了,他几乎分不清哪是戏里,哪是戏外。他仍然诚挚地对袁克定说:“大哥,无非戏耳,做戏忙看戏闲,又何必计较是耶非耶其真然耶。”
到底是脱不了戏痴本色,就是说话间,也用得是评戏的两个段子。袁克定乃是有备而来,自然不会轻易放他一马,他冷笑说:“二弟!你们唱戏的都说‘假人啼中真面目,新声歌里旧衣冠’。这两个人借题发挥,要离间你们兄弟之情,我看他们就是在假戏真唱!你作为弟弟,在这个关口,不合时宜地登台唱戏倒也罢了,还一心帮着外人挤兑我,你安的是什么心?!”
袁克文是个典型的文人,哪像袁克定这样在军界、政界摸爬滚打多年的摔练?被他当众挤兑,便有点激动,自己与大哥的过节谁不知道?他本就是直脾气犟脾气,要不然也不会硬拧着不去做袁家的王世子而去抛头露面做戏子,即使老袁也奈何他不得。袁克定话里有话,他虽然是戏痴,却又不傻。他一甩两手,大声说:“我安的什么心,大哥不知道吗?就在前天,我还告知父亲加刻了新章,我的意思你真的不清楚吗?荣华富贵非我所欲,就让寒云远离朝堂,在台上了此一生,亦是大哥爱护兄弟之义了。”
这句话别人不知所云,袁克定却是心知肚明。在兄弟两个即将在老袁心中分出胜负时,袁克文却努力表现出不闻政事的样子。有人在老袁面前说袁克文有密谋建储的野心,袁克文于是恳请老袁依清制,授自己为皇二子以释疑。没有了竞争,袁克定那是板板钉钉的太子,再无对手。为了趁热打铁,袁克文还刻了一方大印“皇二子印”以示无争。他平时肆力购求宋版书,所得书即加钤‘皇二子印’,原来是借此自晦以避祸。此事首尾,袁克定周知,是以袁克文有此说。
不过这番心意,袁克定知道是知道,却并不领情。他自认为自己各方面都比这个二弟优秀,但是那只瘸腿是硬伤,足以将所以优势都打破,不到宣布的那一天,一切都还有变数。他现在每天最大的任务,就是在父亲的心底里把这个二弟的点滴疼爱渐渐挪出去----民国秉承晚清风俗,戏子是很下等的职业,但袁世凯能够容忍这个二弟唱戏到现在,足以说明他对袁克文还是很有想法的,不容他有半分怠慢。
而且袁克文卓而不群,自小就颇得父亲赏识。且他又聪明,又机警,连应变与紧忍都非常人所能。别人不知道他却清楚的是,袁世凯的六姨太、自己都称六妈的叶氏,本该是袁克文的人。
六姨太叶氏,原是袁克文在南京认识的一个名妓。克文那次受父命南下,认识了叶氏,并得其玉照一张,还私定终身。回来向老袁汇报情况时下跪,不小心那叶氏的照片掉到了地下。老袁急问:“那是什么东西?”小袁急中生智地说:“孩儿此次到南京,发现一美女,想孝敬父亲大人,不知您老中意不中意?现拿回一张照片请过您过目。”老袁一看那照片,顿时眉开眼笑,岂不有中意之理?马上就派人到了南京应娶了叶氏。那叶姑娘直到了新婚之夜才发现,风流英俊的小袁变成了如同蛤蟆般的老袁了。可她又能如何?
袁克定就此认为袁克文能忍非常之事,当是劲敌。可是对袁克文来说,吃喝嫖赌抽是他的本色,混迹于戏子与江湖之间是他的本领。一个烟花女子而已,对他来说只是萍水相逢,谈不上什么感情,顶天是好感而已。再说他们都是极怕老袁的,在那种场合之下能有此应变是很不寻常的也是极自然的。只是这件事,倒让袁克定把他确立为对手,倒是袁克文始料不及的了。
要知道对袁世凯,就是袁克定这个长子也是战战兢兢的。因为老袁妻妾成群,不差他这一个儿子。清朝自康熙起,继位诏书是放在乾清宫里的“正大光明”匾后,不到最后一刻,大家是不知道“圣上”瞩意的下一代帝王是谁。谁知道老袁对自己会不会有什么变数,有道是天恩难测呢,再说自己见他的面也很难呢。
集军政大权于一身的袁世凯,在搬进中南海这个原本皇家的后花园后,据说只出过五次门,而且最后一次还是躺着出去的。
他的深居简出,其实就是一种帝王式的生活作风。在帝制时代,帝王们是很少出宫的,这样才能显出他们与黎民百姓的区别,显得他们更为高贵。虽然帝王们偶尔也会微服私访一下,但是更多的时间还是待在宫里的。
他不但行事作风照抄古代帝王,连房事也学了个十足。在袁家,袁世凯和姨太太们同房采取的是所谓的“值宿”制,也就是轮到哪位姨太太“当班”,就由哪位姨太太到袁世凯的卧室去服侍他休息。这根本就是封建皇帝的那一套恶俗,只不过在袁世凯看来,这才是真正帝王般的享受!
当时官场上的人都习惯地把袁府叫做“大内”。大家都知道,所谓的“大内”其实指的就是皇宫。在这个皇宫里面,君王自然就是袁世凯,而他的妻妾和孩子们就是妃子、王子和公主。
在袁世凯的“大内”里,有着各种各样“封建家规”。其中,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