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起心头寒意更甚,脸上却未表露多少情绪,木讷地应了一声,拿起放在一旁的食盒,向原定的方向走去。
当远离老者的视线范围后,他才止住脚步,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杏树下,老者收回目光,从袖中拿出一只莹白如玉的瓷碗。只见他枯瘦五指微微一抓,便有莹莹光芒自水桶中升起,最后落入瓷碗中。
一向踪迹难以捉摸的水精,却是主动到了这乡野少年手中。
“分明是个将死的命数,偏偏还能引来这样多的灵物。”老叟喃喃开口,语气中难掩妒意。
青年便是在这时从树后走出,锦衣玉袍,气度不凡:“这或许可以称作回光返照。”
大约正是因为他快死了,所以才引来这样多的灵物靠近。
说话的青年正是今日在小集上,以一片金叶子买下那条原属于陈云起的鲫鱼的人。
此时,青年低头看着老叟碗中的水精,含笑开口:“梁叟既然得了那少年好处,又何必还要恩将仇报。”
老叟在陈云起肩上看似随意的一拍,却是断绝了他更进一步的可能。
“那乡野少年丹田内灵气凝实,不出月余,应当就能做到开黄庭。”
开了黄庭,就算他身无紫府,难以踏上修行之路,也可横炼肉身,入武道之门。但老叟这一拍,却是将灵力灌注入陈云起经脉,以外力强行破开他的黄庭。
陈云起如今不过是凡人,黄庭在这股霸道灵力的冲击下,如同风雪中的破屋,看似完好,实则已经摇摇欲坠。
也就是说,老叟这一拍,彻底断绝了陈云起开黄庭的可能。
听到青年点出自己的用意,老叟森然一笑,收起白瓷碗,口中道:“他已是将死的命数,开不开黄庭又有什么所谓?老朽顺手送他一程,他该感激才是。”
方才老叟借陈云起得到水精,两人便已结下因果,可惜老叟无意回报,反而想令他更快走向死地,用陈云起的死了结这番因果。
“梁叟行事,果真一如传闻。”青年叹了一声。
闻言,老叟不由冷笑一声:“复月公子话说得冠冕堂皇,方才怎么不见你出手阻我?”
“今日集上,复月公子不是也夺了那少年机缘?”
宋复月于是含笑不语。
他为何要阻止梁叟?
与那乡野少年的因果,若能就此了结,岂不是件好事。
青年与老叟的这番对话,陈云起自然是不清楚的,此时他已经踏入药铺,不过柜台空荡荡一片,并不见人。
陈云起也不急着叫人,只将食盒放在柜台,甫一打开,鱼汤的香气顿时飘散开来。
柜台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随后便有个十五六的少女闭着眼柜台后探出头来,口中喃喃道:“好香啊……”
陈云起不由皱起眉,他不认得眼前少女。
小小的杏花里,何时多了这样多的外乡人?
一头毛驴猛地从内室探出头来,望着鱼汤双眼放光,眼见它就要冲出来,吴郎中及时在背后拽住它的尾巴。
他看着汤碗,矜持地对陈云起道:“陈家小子,今日又炖了汤啊。”
陈云起余光注视着少女,淡淡嗯了声。
陈云起的妹妹生来体弱,父母过世后,兄妹二人过得很是艰难,当中得了吴郎中不少照拂。
因为这个缘故,陈云起每每熬汤,也不忘给吴郎中和吴青阳带上一碗。
就在这时,那头小毛驴挣脱吴郎中,迈蹄来到柜台,目标显然就是那碗鲫鱼豆腐汤。
好在陈云起反应够快,才让这碗鱼汤没有全落在毛驴口里。
吴郎中松了口气,拉着脸对少女道:“管管你的驴!”
这驴还真是什么都吃!
想想之前落进驴嘴里的草药,吴郎中不免心中滴血。谁能想到就晒在药铺门外的草药也会遭此横祸,好在吴青阳及时发觉,才没叫罪魁祸首在偷吃后顺利跑路。
为这个原因,作为驴的主人,少女和驴都被吴郎中扣下来做工还债——她浑身穷得找不出两枚钱,为了替驴还债,只能留在药铺打下手,帮忙分拣药材,干些杂事。
“你方才是不是在偷懒?”吴郎中目光犀利地看向少女。
少女目光飘忽:“我刚刚才把药材分拣完!”
那么多药材都分拣完了?
吴郎中半信半疑地打开药柜查看,竟然不是胡乱分的,便是他自己来做也难得有这样的速度,于是勉强夸了少女两句。
少女笑得有些心虚,她掐了个法诀后就躺在柜台后打盹了。
在后院碾药的吴青阳已经拿了两只碗出来,将陈云起带来的鱼汤分了。
吴郎中品了一口,看起来很是满意,陈家小子这手炖汤的功夫的确少有人能比。
吴青阳还没喝,一抬眼对上少女渴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