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破晓时分,聆珑也终于在铁鹞子和耶图鲁的护卫下逃到了辽水畔。
数名铁鹞子钻进了一片一眼望不到边的芦苇荡里,开始寻找船只。
大军扮作海真野人和室韦野人横渡辽水的时候,聆珑便做了两手准备,令铁鹞子将船只藏匿在此处。
当时的本意,是有备无患。
谁能想到,整整二十万大军,竟然会在一个只有不到三万人守卫的山海关前铩羽而归。
二十万大军损失大半不说,剩下的人也四散逃窜成了溃兵。
数万溃兵,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安然逃回草原上?
铁鹞子钻进芦苇荡里去找船,聆珑面无表情地坐在一处干芦苇堆成的软垫上。
她的心在滴血。
这二十万元军虽非北元国中精锐,却也是一股不俗的战力。
草原上人口本来就比中原王朝要少,更兼天灾人祸不断,新生儿夭折率极高。
此次二十万大军葬送在山海关前,也不知需要多久草原才能再次恢复元气。
她怎能不心痛。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辽水,也并不是一个适合舔犊伤口的地方。
她只能压抑悲伤,压抑愤怒,压抑所有情绪。
看着聆珑无声冷漠的样子,耶图鲁走到她面前,解下腰间水袋递过去,沙哑道:“主人,喝口水吧!”
聆珑面无表情地接过水袋,打开壶嘴,咕嘟咕嘟就是一阵牛饮。
耶图鲁沉默一瞬,低声开口道:“主人,夏人有一句古话,叫做胜败乃兵家常事,此次咱们小败一场,等回到兴庆府之后,召集大军卷土重来便是,主人,莫要过于伤怀了。”
听见耶图鲁的安慰,聆珑没有说话。
她将水袋还给耶图鲁,望着一丛芦苇荡怔怔出神。
她本以为,她能算计天下,她本以为,女子也可以立下不世之功。
但这一场战争,让她清醒了过来。
原来,她引以为傲的智慧,不过是别人眼中的玩笑。
赵韵现在应该很得意吧?
他看透了她的算计,反将了她一军,将她一手布下的辽东棋局变成了笑话。
可凭什么呢?
她的布局明明那么完美,不仅骗过了大夏朝廷,更骗过了四海诸国。
为何赵韵要跑出来搅局呢,凭什么赵韵要跑出来搅局呢?
聆珑思维发散,盯着芦苇荡的目光涣散。
这一刻,好像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现在应该是个什么心情,她需要什么心情。
她的目光顺着芦苇荡下移,一直移到了芦苇根处平稳的河水上。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似乎看见平缓的水面荡起了波纹,河水的颜色也不太对劲。
那是一种浑浊,偏暗红的颜色。
就好像,好像河水里融进了鲜血。
“啊~”
忽然,一道惨叫声从另一处芦苇荡里传来。
“不好,敌袭,保护主人!”
耶图鲁最先反应过来,话音落下的瞬间,腰间长刀便已出鞘。
数百名铁鹞子神色一变,急忙收缩包围圈,将聆珑护在中间!
“聆珑姑娘,老夫等候多时了。”
这时,一道略显阴沉的声音传来。
下一刻,一道身着黑袍的身影,提着一颗死不瞑目的头颅走出芦苇丛。
“是你!”
耶图鲁的瞳孔缩成了针尖状,他一眼便认出,此人正是主人和赵韵谈判时,与青宜章对掌的那人。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一位风韵犹存珠圆玉润的少妇,和一个面无表情面露杀意的汉子再度走出芦苇荡。
二人身后,还跟着近千名黑衣武士,人数并不比铁鹞子少多少。
耶图鲁神色一变,却不是因为突然出现的黑衣武士,而是那一男一女。
他在这两人身上感受到了威胁。
这就证明,此二人和他一样,同样是半步宗师,或者接近半步宗师境的高手。
数百名铁鹞子,则是死死地盯着无名手中的人头。
铁鹞子与铁鹞子之间,虽不是亲兄弟,但胜似亲兄弟。
他们都是被北元皇族从小聚在一起秘密培养出来的精锐,感情极深。
北元皇族,给他们传递的价值观便是,铁鹞子,绝对不能放弃铁鹞子,一旦有铁鹞子被人杀死,其他的铁鹞子,哪怕跨越千里,也要替其报仇。
两拨人马对峙片刻,无名随手将人头丢弃,面无表情地开口道:“聆珑姑娘,我家主人有请!”
“扶我起来!”
聆珑皱眉对身前的耶图鲁吩咐道。
“主人!”
耶图鲁回过头,眼中满是戒备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