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见官家与蔡确特意对自己封锁消息,根本不让自己介入此事。同时也看得出自己暂离宰相之位,淡出权力中心,对朝局影响力大减,信息被封锁不少,连这等事都要苏辙告诉自己才知道。
不过…不过章越倒觉得这样日子,也挺不错的。
身在那个位置未必舒服,子的意见保持一致,如此真心地累。
御史台东厂化,宰臣太监化,群臣如嫔妃争宠…舆论还要美化为帝王心术。
当然你官家要真圣明,这不是坏事反是好事,但西北打成这个样子,你自己背锅不够,还要我等一起陪你搭上去。
章越站在窗边遥看着这倾盆大雨,大雨敲打在窗纸之上。
章越微微打开门,一瞬间风雨闯入户中,鼻尖充斥着泥土气,不知不觉地身上的长衫微湿。
此刻他已无暇为自己前途担心,而是天下家国忧心忡忡。
天子寝殿。
官家已是病了数日。
虽是重疾不能下床,但官家依旧关切着西北的军情,无论西北有任何军情都要第一时间禀告他。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高遵裕,种谔的鄜延路十万大军翻越旱海时,音讯全无。
虽说旱海有七百里,但这么多兵马不可能一点音讯也没有。
官家命原先防备契丹的河东路兵马,从麟州出发,但兵马却粮草不继,至今仍未抵达夏州。
而这时候一直消息非常通畅的泾原路熙河路兵马,也失去了音讯。
官家听到的最后消息,是西夏在灵州城下决黄河,水淹泾原路熙河路兵马。其余消息全无,连原先一日一奏的王中正,今也没有一封奏疏抵京。
官家此刻已是深悔不听章越之言,让两路继续伐夏,早知道当初就停住了。
但如何?
千金难买早知道。
之前章越等大臣劝谏,陛下恰恰认为自己是‘知道’的。
他虽卧床不起,连发诏令给前线的章直,高遵裕,王中正。此刻诏书已不是一个劲地要他们直捣兴灵,会师于兴州城下。
而是口气渐渐松软,前些日子让三人相机行事,若遇不利,先行退兵,保住已攻取之地,以待粮草,或等入冬后再大举进兵。
对于沈括,俞充等人,一个劲地催促他们出兵迎接,不惜一切代价要将两路兵马接应回宋境。
一直到了昨日,官家神色沮丧至极。
原来官家得知西夏十二军监司聚兵灵武一线与宋军会战的消息,而两路悬师已久,在没有生力军支援下,必是兵马疲惫。
所以官家立即下达了退兵诏书,无论情况如何,都让两路兵马先行退回各自的出发地,至于之前打下的丢弃也没问题。
现在官家一心想的是,不求攻克兴灵,只求两路大军平安返回。即便是没有寸尺之功,也比两路大军任何一路全军覆没要好多了。
比起出兵之时口气严厉三令五申,官家这一次已是温和许多了,竟在诏书里吐露心事,说了不少对高遵裕,王中正信任之言,对章直又表达器重之意。
官家诏书里口气已几近哀求,尽显卑微。
好比在微信上一直发消息,等待女神回复,那份急切和期盼的心情。不过女神不知是去洗澡了,还是去睡觉了,迟迟不回消息。
三位主帅竟没有一人回复天子的,居然将九五之尊晾在一边。
官家对鄜延路已生不测之感,已告谕河东路,甚至沈括,俞充等人收容残兵,迎败师入塞。
今日官家躺在榻上水米不进,皇宫之外的苍天仿佛裂了一个大口子,雨水疯狂地从这口子里倾泻而出。
雷声隆隆中似整个宫殿摇摇欲坠,而巨大的闪电劈落,将皇宫照得是忽明忽暗。
尽管殿中点着数百支烛,官家仍觉得昏暗至极,虽是闭紧了全部窗门,但不知从何处窜来的风,一时摇得殿中群烛明灭不定。
面对摇曳的烛火,官家又再度陷入了沉思,头上昏昏沉沉。
想到太宗真宗仁宗败于西夏之耻,及复我汉家河山,中兴大宋的夙愿,官家对下达的退兵诏书又觉得不甘心,甚至有追回前诏的念头。
但事实又迫得不得不他甘心于此…
雨下至中夜,以及不听,官家昏昏沉沉思绪万千。
而此刻一路从西北而来的信使,中夜急讯一道又一道撞开了宫门。
大雨之中,宫人手持着印着火漆的竹筒,疾奔在宫中,抵至天子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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