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之下,苏辙坐在院中独思。
苏洵病逝后,苏轼去了密州,如今苏家这座老宅里独有他一人。他命人稍稍收拾了一番,这一次从熙州回来,受到章越的提携不仅加官晋爵,同时朝廷的赏赐无数。
他除了给兄长和眉州老家寄了一部分钱财外,自己则重新收拾起这老宅来,请了二十几个下人,心想什么时候兄长回京了,到时候兄弟二人便又可以在一处了。
苏辙心想如今本官已升作着作左郎,总算可以稍稍维护兄长了。
苏辙熙河三年任满,回京述职。
章越截了苏辙至三司会计司任事,这是征辟制,对方可以选择来或不来,但苏辙二话不说即至章越幕下。
这一刻苏辙想起当初在三司条例司时,受吕惠卿之气的日子。虽然他是天子委派至条例司也算是异论相搅的存在。
不过吕惠卿却使了手段,令自己在天子和王安石那边背了黑锅,最后遭到贬谪,要不是章越捞了他一把,他如今还不知如何自处。
所以章越让他出任三司会计司,他毫不犹豫地就答允了。
次日章越在府上见了苏辙,当即设宴款待。
章越对苏辙道:“当初在熙河时,子由劝我提防吕吉甫,如今我想起你的话,可谓真有先见之明。”
苏辙道:“端明,是辙见识短浅,当时端明方回京根基不稳,若骤然与吕翻脸日后仕途受挫,如今端明根基已立,又有曾子宣之助,吕吉甫危矣。”
章越道:“子宣已是以集贤殿学士出知潭州了。”
苏辙吃了一惊,曾布也被调走了,虽不是以待罪之身,但朝堂上也少了一个助力。
章越心知,为了帮王安国脱罪,邓绾把罪名都按在曾布身上,以平息吕惠卿的怒气。
所以历史上没有牵扯进郑侠桉的曾布,也被出外了,只是没有如历史上革除馆职而已。
苏辙问道:“吕吉甫竟在朝中猖狂至此?此真乃天下的不幸。”
章越看着苏辙,他是自己最好的人选。他与吕惠卿乃政敌,在如今自己与吕惠卿失和的情况下,用苏辙再好不过了。
总而言之,吕惠卿要贬谁,自己便要保谁。
苏辙道:“端明如今是已侍从之首,再进一步则为宰执,但宰执乃文官所望,唯有那么区区数位而已。你登上去了,别人就要下来,这时候可万万心慈手软不得。”
章越道:“多谢子由教我。”
苏辙道:“如今端明委我审计帐目之事,三司的账目有弊,可以先睁一眼闭一眼,若司农寺账目有任何可疑之处,便掘地三尺也要挖出。”
苏辙说到这里盯着章越,对付吕惠卿他可是愿意出全力的。
章越心想,自己如此不是陷入了党争的境地?但到了这个位置,便身不由己了。你不使人下去,别人就要使你下去。
“子由,吕惠卿不是好易与,其中的风险你明白吗?”
苏辙道:“苏某明白,但义之所在,粉身碎骨也是在所不辞。”
章越确实有用苏辙对付吕惠卿的意思。比起兄长,苏辙的性子更隐忍,也更刚烈。
当即苏辙便入三司办事。
次日殿上议事,蔡挺道:“陛下,据章衡所禀,契丹贪得无厌,非割让土地可以满足,如今以地事秦犹如抱薪救火。”
吴充道:“交趾不臣之心也已是昭然若揭,沉起屡请朝廷出兵讨伐!”
官家听了蔡挺,吴充的奏事,也是皱起了眉头道:“西夏,青唐之事方才按下,朕本欲休养生息年,给百姓舒缓之机,奈何南北二夷同时来犯如何是好?”
官家说完看了章越一眼,言下之意是不是朕不听你的意思,实在是情况如此。
韩绛道:“陛下,眼下不可轻动刀兵,派一使者与交趾商谈,一切能灭夏之后再议。”
吕惠卿抗声道:“交趾不过小国,竟然也敢夜郎自大,如此也要忍气吞声,实乃国耻也。”
韩绛清楚知道要对交趾用兵,朝廷就必须继续从民间敛财,那么就要用吕惠卿的那一套,对方就要继续受到重用。同时自己设立三司会计司裁撤用度,量入为出的主张也会受到影响。
如今看来官家已经是倾向支持于吕惠卿了。章越看出这点,所以也就不说话了。
吴充出面道:“陛下,契丹之事还是等陈睦出使了高丽后,再作定夺,若是只有交趾一面,暂时采取守势即可。”
吕惠卿道:“我们自身难保,实力都不与契丹抗衡,又如何能指望高丽?”
官家听到这里,当即道:“朕还是打算出兵先平交趾为上。”
宰相们纷纷退下殿去,他们回中书,枢密院,章越则是回学士院。
“度之!”
章越回过头来见是吕惠卿叫住了自己。
章越心想自从那日殿上扯破脸,二人已是许久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