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就是夺取熙州,河州全境,深入河湟,故而按计划迟早与木征是有一战的。
但是这一战略规划,虽说得到了官家的默许,但在枢密院那边是不支持的,因为文彦博一直在反对对河湟用兵。
打仗并不是两军对垒,你喊一声冲啊,我喊一声杀啊,大家打一顿就完事了。
这其中必须考虑背后的政治意义,甚至还要上升到意识形态上的范畴。
章越还不清楚木征这边出兵攻打自己,那边却派人偷偷至汴京告了御状,弹章越,王韶二人背信弃义。
这事说是章越,王韶理亏吗?还确实如此,道理真的在木征一边。
不过章越未雨绸缪已是先就此事向官家解释,否则即便打胜了,那边后院失火,可就要悲催。
打了胜战还要被革职,这道理又去哪里讲?
身为制诰就是有这个好处,可以专折奏事,很多话就可以与官家说得透彻明白。
如今章越,王韶,高遵裕三人虽说共同管勾秦凤路缘边安抚司,但官家没有将奏事的权力给他们二人,只有章越一人有这权利,这就是官家的信任。
章越在奏疏里言道,臣在熙州的措施未见有失,但朝廷之应接却不能得时。臣担心臣在熙州经略,为女干人从中沮坏,最后功败垂成。
战国策里三人成虎的故事每个皇帝都读过,魏国大臣庞葱故意用三人成虎的故事,给魏王打了预防针,让他不要在自己远离魏国时听信谗言,魏王一口答应但最后庞葱走后还是听信谗言。
章越的意思,我在前线带兵打战,很多事情不能事事及时的与官家你反应,因此有些情由你可不要听信一面之词,更何况我觉得我做法没有错误的地方。
这木征伐与不伐,在于陛下一念之间,臣岂敢擅作主张。如今臣在渭源至秦州数百里,补给辗转,三石米出秦州,在路中最少要损一斗。
兵难以得食,故才营田,因为缺少民力,不得不招募当地蕃部百姓,木征便以为我劝诱。
又兼西北盐贵,臣不得已掘盐井自用,青唐诸部都是大口浅井,臣却以川蜀卓筒井之法,以口小井深之法采盐,其所费不足木征盐井三分之一。
因臣能得盐,故才蕃人多附…
章越上疏首先要表达一个意思。
讨伐不讨伐木征,这是皇帝的权力,我个人是绝对不会擅自自作主张的。
当初种谔偷袭绥德城,虽说暗中得了官家的授意,但此事没有经过枢密院的授权。最后种谔被定了一个擅自出兵的罪名,最后被降职处理。
当时种谔攻打的还是党项尚且如此,如今章越打得是宋朝的官员木征,岂能擅作主张。
而且打战永远是官家的权力,如果下面一个大臣没听命令擅自出兵,那成了什么?
之后章越解释与木征冲突的情由,归纳总结就是一句话,这场冲突的责任全在于木征,而不在我。
我只是种田开盐井而已,哪知道木征看我不顺眼,就这么打过来了。
但上面其实都是废话,最要紧的还是打不打的过的问题。
章越继续写到,秦凤沿边安抚司所设初衷是招纳蕃部,加以兼制羌夷,以夷制夷。臣既主事熙州以来,蒙陛下宽以衔辔,有司上下皆是支持得力,臣之才干方能得以施展。
如今渭源上下一心,将士用命,此皆当初陛下的庙划之功也。
以臣观之青唐蕃部本就四分五裂,如一盘散沙,木征的部落兵不过一二万人,点集又是不齐,臣若坚守之,必是不惧也。
若木征不胜,士气必沮,臣再厚结按抚木征下面首领,使其暗附于陛下。等到木征孤持一人,臣再出兵临洮,到时候若讨之如伐一夫而已,何难之有。木征既取,董毡知其惧也,如董毡又有什么难取的?
木征平日虽为宋臣,但其实族大难制,在党项与本朝之间蛇鼠两端,这一次讨伐兰会,木征还有攻取渭源之意。
如今臣若是能彻底收服木征,既洮,河两州蕃部皆可为朝廷效死,朝廷之威可申于诸羌矣!
章越将奏疏写完后,立即派人交给官家。
这时候木征已是提前将官司打到了御前,正在这时候官家得到了章越的奏疏。
官家看后大喜对左右道:「王安石对朕言,章越可比之陶士行,朕观之不止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