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见面下,章越与司马光二人可谓相谈甚欢。
从二人第一次在蒐集斋见面聊起,至后来乡试司马光主考,再之后制科考试,司马光与章越一路叙旧。
说是叙旧,其实章越也明白,司马光作为自己几次科举的考官,虽说二人如今共侍经筵,但人家官位资历各方面都远在你之上,还是要摆正态度才是。
司马光确实也是温厚长者,半点没有自持上僚而托大意思。
司马光清了清嗓子道:“度之你既入侍经筵,我与你说规矩。侍上由经筵所与学士院共同轮值,每当值二人,值两日,第一日称头直,次日称末直,头直前一夜需夜宿禁林直庐,以备宣引咨访。”
学士院里是翰林学士。而经筵官则在直庐里过夜宿,皇帝晚上遇到紧急事情时,会宣招经筵官与翰林学士共同入宫参谋奏事。
章越道:“侍讲放心,待轮值的两日,下官会提前在礼院安排清楚,使经筵事不与院事冲突。”
因为经筵官都是兼官,必须平衡好轮值夜宿与所在衙门的事。不过话说回来,章越所在的礼院与司马光所在的谏院平日都没啥屁事。
谏官主要监督宰相,天子让谏官知经筵入侍就是制衡中书,保持言路的通畅。
至于章越以礼官,以他个人揣摩来看天子意下还是在变礼。
当然最重要是谏官,礼官都是闲官,若三司,登闻鼓院这等要害部门,让在官经筵直宿两天,衙门事都要耽搁了。
司马光赞许地点点头道:“看来不用我多言,度之早就想在我前面了,真是后生可畏。”
之后司马光翻阅值簿道:“经筵是逢单日进讲,如不出意外,度之应排在十日后进讲,进讲首日会请宰执列席,如今是曾相公勾管经筵所,此事我秉明他后再与你确认,这些日子度之好生准备。”
章越当即称是。
临末司马光道:“度之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尽管来找老夫,老夫的舍下你也去过了随是恭贺光临,于经筵上只要老夫知道的,定知无不言。”
章越向司马光称谢,然后离开了礼院。
九日后,章越于秘阁轮值。
章越以往常见皇帝在夜里突发急事,立召宰相入宫商议。
其实这不太现实。
不说皇宫有多大?宰相离皇帝居所有多远?最重要一点就是宫门入夜后,有落锁的传统,没有急事不许夜叩宫门。
福康公主夜叩宫门,被司马光等一干大臣们狂喷,就是这个道理。
因此宰相大臣不可能夜入宫门。
故而一般轮值官员在秘阁里,也就是皇宫的范围里值宿。到了值宿这日,章越带好了吃食被褥,抵至秘阁夜宿。
馆阁的夏夜与家中有一番不同,章越走出直庐看着繁星点点的夜空,微凉的夜风吹拂在身上很是惬意。
章越看了一会夜空,耳边听得脚步声,原来是秘阁老吏掌灯而来。
老吏道:“状元公,睡不着吧!”
章越承认道:“实不相瞒,生怕陛下突然传召,故而一直不敢入睡。”
老吏笑道:“近来太平无事,宫中不会急召的,状元公不必多虑。”
章越听了又隐隐有些失望,老吏道:“我还记得官家亲政后,曾夜夜召经筵翰林入奏,当今几位宰执便自经筵任上而得陛下青眼,即便西夏战事失利时亦如此,但自庆历之后,却是渐渐少了。”
章越有所体会。庆历变法的失败,令官家有些躺平的想法,至和嘉祐时朝政多委给宰相。
自然而然这经筵官的含金量也不比二十年前了。
“老夫这里有些牛肉,状元公吃些下肚,否则睡不着的。”
章越听了答允,自己也带了吃食到老吏的屋子。
章越入值十七娘给他备了不少吃食,比如豆腐。老吏见章越拿了豆腐来,连呼三个好字,当即道:“我这有铁锅,咸菜,状元公等一等。”
章越低声道:“不是说秘阁中不许举火么?”
老吏笑道:“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章越闻言欣然道:“有佳肴,怎能无美酒。”
说罢章越又取出壶酒来,老吏嗅之大赞道:“羊羔酒,好极,好极。”
章越心想,十七娘让自己宿直多备些吃食酒水,原来是这般用的。
当下老吏在房里支起铁锅,章越拿刀片了豆腐与咸菜一并丢进铁锅里,再以作勺再锅里翻煮。
老吏食指大动地道:“这豆腐又称小宰羊,最是美味了。”
说完老吏先举筷往锅中夹了豆腐放入口中。
章越也不客气,挽起袖子夹了热乎的豆腐咸菜下肚。
老吏又拿出牛肉下酒,章越虽酒量不错,但还是不敢多喝,只是陪着浅酌几口。
但见老吏隆起袖子道:“当年曾相公为天章阁侍讲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