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崇政殿。
众考生先鱼贯入殿,依御药院的内宦的指引一一站好。
江衍在前,至于章越与王魁为第二排,一左一右与江衍摆作了品字。
其余进士科举人排列在三人之后,再之后是明经科举人,最末则是诸科举人。
殿上烧着檀香,左右厢里传来悦耳好听的宫乐,章越看着这殿内的雕梁画栋,门扇彩饰及起伏的幔帐,一瞬间还以为置身在洞天仙境。
不过章越只是扫了一眼,不敢多看,立即垂头看着地砖。
叮叮咚咚地宫乐仍在耳旁响起。
章越听此平静典雅的宫乐,想到离骚里的‘余既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亩’,正合于此景。
片刻后乐声停下。
章越心底一紧,还以为天子要到,不过最后众士子们在御药院的宦官指引下只是对着空着御座虚拜。
章越还以为天子会亲临崇政殿呢,不过想想也是正常,天子御极四十年,如今已是年老体弱,前一阵还生了大病,能亲临崇政殿想必十分艰难。
不过章越还是一阵失望,他还想早点见到这位仁厚之名久播的官家呢。
“平!”
然后士子即被引至两廊考试。
殿试则在崇政殿两廊。殿试是间隔就座,稀次设席,以防止士子‘传义’,即不许口授或传递文字。
每张桌案上都有考生自己名字,章越在考图上已上看过自己的座次,于是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恩,垫子居然是双层了,仅此一点可知天子果真仁厚。
章越坐在殿上,面前是一张矮案,坐下后正要齐至腰间。
章越一撩衣袍,端正地坐在自己脚踝,腰背挺得笔直,然后抬起双手将发鬓朝上一拢,正了正发冠,整了整衣袍,再从容地自膝侧的考箱取出笔,砚台,墨锭,砚壶,镇纸等等一样一样地摆在考案上。
摆好后,章越抬头看去这崇政殿的院中正摆着一尊以十二时辰为表盘的日晷。如今日晷上的晷针正指向了辰时多一点。
看到这里,章越将双手按于膝上,目光平视前方,不止章越一个人,左右举子也尽是如此,这番规矩都是从小教起,每个举子作起来都如同呼吸般简单。
崇政殿里除了巡殿的考官,宦官的脚步声,一点声息也没有,数百名考生静如一人。
此刻崇政殿中,担任此处殿试出义官王逢,傅卞,卢士宗捧起黄案上的封卷,众考官检视无误后,当即揭开封卷然后一一下发。
旋即官员们抱着考题试纸从崇政殿里鱼贯而出,然后将卷子一一发于考生桌案上。
章越自是扫了一眼先考题,但见上面写得是《王者通天地人赋》,《天德清明诗》,《水几于道论》。
每道题旁都写着出处。
赋的出处是董仲舒的《春秋繁露》,王以一贯三,上通天,下彻地,中理人,天地人也,而连其中者,通其道也,取天地与人之中以为贯而参通之,非王者孰能当是。
诗的出处略 水几于道论出自道经,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章越看完考题,不得不说,殿试的考题出处很杂。
无论是春秋繁露还是道德经,都并非出自正统的儒家九经之列。
章越放下试卷闭目凝思起如何铺垫如何布局,三道考题要在天黑之前答完,时间既充裕也很不充裕。
若是文思泉涌,不用多少功夫就可挥动,但若要在殿试之上脱颖而出,就必须好好思量如何构架铺垫破局,用上一两个时辰,甚至耗上半天功夫来构思都不算太过。
只要大体想清楚,那么接下来就可以破竹之势一气呵成。
而坐在章越不远处的王魁,看着试纸上的三道考题,这前两道果真与那御药院宦官所说的一摸一样。
王魁看到这里已是如释重负。
这几日他于家中冥思苦想,早已对这两道诗赋早已作出,如今将腹稿写出就好。
王魁顿时胸有成竹转念又想,至于最后一道?
这策论本并非他的强项,但他若费所有的功夫来专攻这一题,必能拔高不少,无论如何这状元已落入他的掌心。
王魁不由生出自负之意,这满殿数百子,皆可作壁上观,看我如何夺魁的。
王魁看了一眼不远处章越心道,任你如何费尽心机,要夺此状元,但终究徒劳,不过成就我之快意罢了。
想到这里,王魁没有立即下笔写前两道,而是凝思起第三道,毕竟太快动笔,会让人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