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也是原定放榜的一日。
汴京却半夜下起了雨。
雨不大,但却是汴京开春后的第一场雨。
连绵丝雨落地无声,甚至地上也没湿几分,汴京人家直到出了家门方觉昨夜下了一场春雨。
但不久雨却越下越大,耳边但听哗哗响起,屋棚瓦片叮叮地响作好听的雨声,而百姓们则一个接着一个,挨家挨户去报喜。
有了这场春雨,汴京远近的春旱终于可以稍稍缓解了。
不少将这场春雨尽归于天子往太一宫祈雨,也有人莫名此功德归于省试放榜之喜。
这一榜新进士,令天公喜矣,故降下这场春雨来贺之。
如今章实的家门前,却另一番景象。
因住在窄巷里,车驾远远即是停下,然后不少人打着伞上门来,其中大多都是发髻上扎着黄色带子的妇人。
这样的装束便是媒婆了。
一早来,章实家里如此媒婆来了好几个。
榜首江衍在老家已是成了亲。
榜三的王魁是宰相富弼的侄孙女婿,前段还传出勾搭良家女子的事。
如此榜二的章越成了媒婆眼底的金子,即便章家已向他们吐露章越已有婚约在身了。
一个是年轻,才十七岁,二是相貌好,三是寒士。
前两者好说,寒士为何成了优势?
寒士说明之前门第不高,所谓的婚约很难有个门当户对。若之前是小门小户的女子,如今章越为省试第二,还是未来的进士,那么正是身份有高低的时候。
故而不少媒婆贪着这花红谢礼十分不厚道地来此一试。
章实推说章越有婚约了,她们便问是哪家姑娘,下了庚帖了没有?
章实不肯说哪家姑娘,又言没下庚帖,她们便作实认为章实是拿话推搪,于是更不肯走了。
不过章实却不好说,这虽有了婚约,但不过是口头约定,这终究还没有下庚帖呢。
章实来汴京时章越一再交代,不可以与外人说。
章越知章实是好显摆的性子,估摸自己不和他说,这亲事会传得整个汴京城都知道,故而叮嘱再三。章实倒也不是坑弟弟的,虽很想说,但最终还是守口如瓶了。
如今媒婆上门追问是哪家的姑娘,章实想起章越的话,一时也不好直言,当即被媒婆们当作了这婚约是子虚乌有之事。
故而章实的麻烦即是来了,被一群媒婆堵在家门口。
好容易送走了众媒婆,章实一回头却见堂上还坐着一位三十来岁容貌普通,但甚精明能干的妇人。
章实见了对方忙道:“这位娘子,方才我也是说了,舍弟真已定了婚约,实在是不堪抬爱,娘子请回吧。”
但见对方笑了笑道:“这位官人误会了,我不是来说媒的,我来代你们说媒的。”
“代我们说媒?”章实一愣。
但见对方拿着团扇往章实肩上一拍道:“你方才说已是定下了婚约,但还没递庚帖,那么既是如此也没请媒人上门说亲吧,如此可让奴家代劳么?”
章实一愣,昨日章越及第后狂喜一夜没睡,今日来了个媒婆堵门,令他倒是真的一时没想到这事。
但章实见对方难免狐疑,这提亲的事你能么?
那见媒人轻摇着团扇道:“奴家姓庄,当初也是大姓旁支,如今也是没落了,操持起这行当来。不过汴京城里达官贵人家,我平日没少走动,就算有些没去过的,也知门朝那边开。不敢说是包说包成,但这汴京城中各大户人家的当家主母,闺阁女子也多是听过我这庄大娘子的名声。”
“如今我虽不知你们章家定得什么婚约,但有一句话说在前头,若是商贾人家那就罢了,请我我也不说,免得日后坏了我的名头。”
章实不由问道:“这是为何?咱们官员与商贾结亲的可是不少啊。”
庄大娘子笑道:“旁人可以,你家郎君却不可。”
“为何啊?”
庄大娘子道:“你家郎君省试第二,那文章才学定然是极好的,日后势必要入馆阁的,但要入馆阁最好不娶商贾家的女子。”
章实与一旁的章丘对视一眼,章丘道:“似有如此听说有这一回事,但不知从何而起。”
庄大娘子笑道:“你这有所不知了,这还是欧阳学士定的规矩。”
原来确有其事,宋朝前期官员贪图商贾的钱财,与之结亲实在不少,甚至还有两位宰相争娶一位有钱寡妇,将官司打到了皇帝面前的事呢。
也因如此官场风气有些败坏。
庆历三年召试馆阁时,有一位叫的凌景阳官员馆试合格,但欧阳修却站出来说你这个人不能入馆。
理由就是凌景阳与在京酒店户孙氏结婚。欧阳修在奏疏里说‘推此一节,其他可知,物论喧然,共以为丑’。
意思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