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学派,三足鼎立。
而理学被明朝立为官学,也就是明朝的治国思想。
一个学说适应于一个时代。
章越比程颐高明的地方在哪里,在于眼界,一千年来沉淀下的知识见解。
程颐不知道王阳明,没读过传习录,也不了解西方哲学,近代思想。这不是一个人再如何聪明过人,如何努力体会,就能够超越的,这就是眼界的差别。
章越坐在了程颐的身旁问道:“程兄,可悟到了什么吗?”
程颐双眼都是血丝地看向章越道:“三郎,我想了一日也不明白。无善无恶心之体,这是无,说心体无善无恶,则意、知、物皆无善无恶,为何又称为有呢?既是一无不可三有,应是四无。既是三有则当四有,不可一无。”
章越闻言笑了笑,问了其他的,我肯定不明白,你问到这里,我就知道了,因为书上有现成的答案可以抄。
章越当即哈哈大笑道:“我早料定持正兄必有此一问!”
程颐一听章越这话,不由肃然起敬,一旁之人也是竖起耳朵来。
章越这境界何等了得,早已料到了一切。
章越道;“其实一无三有乃是本源,从何处参都不会有错。但四有四无之说各执一边,将话头参尽了就有错处。”
“安定先生有言明体达用何意?明体即是明心,心乃无善无恶,那即是无,达用即是意,知,功夫,那就是有。”
“四有既是寻着达用去作,由达用至本体,四无即从心上去下功夫,从本体到达用。”
“这有何不同呢?一会从达用到本体,一会从本体到达用,我等都懵了。”刘佐不由言道。
“当世之人有两等,一等是利根,一等是钝根,四无之说,专接上根之人,从本体上悟透,即便是颜子也未必能也,岂可奢望普通人。倒是四有之说,由达用到本体,接引钝根之人。”
“四无之说之病在于不实,四有之说之病则在明体上未尽。”
一旁的向七道:“三郎说得我有些明白了,近似于‘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刘佐道:“学即是达用,知天地,思即是明体,知自己。正如老子所言,知人者易,知己者难啊!”
程颐见章越不置可否,虽知刘佐,向七二人都说得不对,但已令他有等茅塞顿开之感。
程颐道:“三郎,我明白了,还未明体前,即是从达用寻明体之道,这就是格物致知,此中先后,就是将这四句倒着读,若已是明体后,再从明体至达用,这才是将四句正着读。”
章越听了不由震惊,对啊,就是这个道理。
没料到自己读四句教想了半天都没有明白的道理,程颐经自己这么一点拨,即是明白了。
程颐似自言自语言道:“不错,第四句里的格物,第三句中的致知,第二句的诚意,第二句的意最后到第一句的正心。”
“这就是大学中所言的‘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这就是四有之道,然而章兄所言的,除了四有还有一个四无,先正其心,再诚其意,再致其知,最后格其物。这实太难了,此乃释家入门之道,先明性见性,有几人可以为之。”
“我程颐何敢比肩颜子,故而我一生所学还是在‘四有之上’,不过没有三郎这一句点拨,可能我真悟不到如此。三郎你真是我的四句之师啊!”
章越此刻涨红了脸,现在轮到他听不懂了。
但没办法,自己装的逼含着泪也要把他装完。
章越无比淡定地言道:“然也,程兄,我能帮你的也就到此为止了。”
章越此刻心底是欣慰的,从这句话得知程颐的思想没有被自己改变,而是受到了一等启发。
反而令他的学问更深了一步,这就是眼界的提高。
程颐道:“不,程某他日所学有成,当谢三郎今日之点拨。三郎是程某见过除了濂安定,两位先生外,最有学识之人,我向时常请益三郎!”
“不敢不敢!”章越赶忙言道,“学问的事,你我坐着切磋就好了,咱们同舍之间不兴请益二字。”
程颐看了看左右刘佐,道:“也罢,既是三郎这么说,以后程某必多多与三郎切磋。”
听到这里,章越方才松了口气。
至于左右之人,程颐自入太学后,谁也不服气,如今竟佩服章越。看来这章三郎是个极有本事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