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教授已给我一页三钱五的。”
“这就三钱半了,”郭林惊喜交加,“是了,你近来的字确有长进,但没料到教授却能答允,实在是件大喜事。”
顿了顿郭林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语重心长地道:“不过佣书所得虽多,却不是长久之计,权宜如此,非有志之人可久之。”
“一页三钱半虽多,但说到底课业方是我们根本,回过头来还是去读书的!”
听着师兄的规劝,虽说是大道理,但这一番话何尝不是对他自己说得。但郭学究的病仍是令师兄不得不在此抄书赚钱,以尽人子的孝道。
章越记得有句话很盛行,取决于人生高低的,不在于上班那八个小时,而在于下班那八个小时。
这话说得没错,郭林也曾要在书楼抄书之后即回家读书。
可在南峰抄五个时辰,路途往返两个时辰,剩下的功夫呢?没错,可以牺牲睡眠时间来读书,但是真的可以吗?人不是铁啊。
师兄也坚持不下去了,已快两个月没读书了,但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九经科本来就全程靠背,两个月不背前面的功夫荒废了许多。
章越认真地道:“师兄教训的是,我记住了。师兄…你别太累了,多保重自己。”
郭林点了点头,露出苦笑道:“师兄省得。”
郭林虽这么说,但章越听出他言语里对自己也没信心,功课拉下了如何捡起来?
这日抄书又抄迟了。
师兄弟二人依旧共持火把并肩下山,寒风凛冽吹刮着火把一阵摇曳。
郭林眯着眼睛看着夜空的残星稀月忽道:“师弟,若是教授真有意收录入章氏族学,你去否?”
章越犹豫道:“我不知。”
郭林笑了笑道:“我初时我不太愿你去章氏族学也是有私心,但经过这数月,我也想开了。你看那天边那数颗残星。”
章越极目望去,但见如深潭一般的夜色之下,勉强可以看清远山的轮廓,而那星斗即挂在远山之上。
郭林道:“我或许一生也考不入县学,县学学生就似这残星一般,虽暗淡无光,可好歹却也挂在天上。更不用说那月亮独一无二,就似举人进士般。师弟你你入了族学,若能拜入教授门下,将来考取举人进士就有把握了,如这星月再也非遥不可及。”
“师兄想…若师兄没把握,不如你替师兄去看一看这天究竟有多高?汝能为星月就去为之吧!”
章越道:“师兄你想太远了,教授哪有这等意思。”
郭林笑了笑。
疾风吹来,师兄弟二人用力扶紧了火把一步挨着一步下山 此刻昼锦堂里,章衡从章采手里取得章越的家状仔细看了一遍。
“没料此子竟是章旭的弟弟,章三郎。此子有几分貌似其兄,我竟一时不察。”
正在这时,林希来此道:“子平,过数日你我就当进京赶考,你此刻不去苦读,莫非成竹在胸?”
章衡将章越家状不动声色地纳入袖中,转过头来笑着道:“子中兄,哪得话,科场的事哪有成竹在胸的道理。不过我倒是素不临阵磨枪。”
章衡笑了笑,保持云淡风轻的样子。
“子平兄莫要谦虚了,我听族学的弟子说,平日子平用功最勤不过了,怕是白日不读,晚上读至三更。”
章衡暗恼,到底是何人将我底细泄给此人知道的?
二人一个漕榜榜首,一个解试第一,彼此之间相互不服,一直有较量高低的意思,如此会随着他们进京路上一直如此,并持续到礼部试放榜之时。
一旁的章采则是不知为何二人老是彼此话里带刺的样子,但有时又似很要好的朋友一般,只能说学霸的世界,学渣丝毫也不明白。
章衡笑道:“子中兄又是从哪道听途说来的,你倒似来此不似求教,而为打探我消息来之。”
林希掩饰地笑道:“子平兄,我不过是笑言之,瞧你如临大敌,倒似真怕有人窥视。”
章衡也尴笑一声,转移话题道:“是了,子中给你看一物。”
章衡拿出两张纸给林希。
林希初时不经意,接过纸来一看却失色道:“画棋盘箭靶?真有人如此练之?”
章衡闻言心底大笑,面上却故意恼道:“子中你这是何意?你向我求教,我会藏私而不告之吗?你不信我也算了,难道教授也会诓你不成?哼,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林希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道:“子平兄,是我失言,还望你勿往心底去。确实我曾有几分不信服,真有人会去费功夫去练此技艺。”
林希又看这两张纸,虽画得不如章友直许多,但平心而论也可看出费了很大的功夫。要林希自己根本画不到这个地步。
他不由心道,子平以真学教之,我却弃如敝履。而今一见,才知是井底之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