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病房。
顾见临依旧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所有来自协会的医疗人员,也都没能进来。
唐绫依旧抱着铁剑,倚在沙发上,快要睡着了。
笃笃。
陈伯均敲响房门:“请问,我可以进来么?”
唐绫抬起眼童,纤长蜷曲的睫毛牵动着光线,在素白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您来了。”
她从沙发上起身,微微颔首。
算是表示了尊敬。
“嗯,真不错,没想到用了极雷以后,居然这么快就能恢复过来,伤势也愈合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一个星期就能够晋升四阶了吧?”
陈伯均流露出欣赏的眼神,赞叹道:“很好,既然你是剑冢传人,自然而然有你们的骄傲,应该不用我多说。二十岁,四阶。你的希望很大,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你能拿下这一代欧米加序列最强的称号。”
唐绫嗯了一声,把铁剑收紧琴箱里:“那我就走了。”
陈伯均望向病床上昏迷的少年,笑道:“其实我还以为你早就走了呢,没想到你会在这里守这么长时间,还不让其他人进来。”
唐绫沉默了一秒,平静说道:“我欠他一个人情而已。”
“至于审判庭的人,我不信任。”
她忽然说道:“今晚发生的事情,让我对协会的看法,更加失望了。”
陈伯均嗯了一声:“其实谁不是呢?自从光明死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我明白,我只是希望你们能有所作为,至少改变点什么。”
唐绫背起琴箱,转身就走:“顺便帮我跟他说,我欠他一个人情,算还了。”
随着房间的门被轻轻带上,寂静如水般蔓延看来。
陈伯均想了想,笑道:“这小姑娘还挺有意思的,剑冢的秘密武器么?”
他来到病床前,看着昏迷不醒的少年,感慨万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才算是我们的第一次面对面。你跟你父亲倒是长得很像,但性格真是天差地别。你父亲算是个老好人了,我跟他相识二十多年,没见他展露过什么攻击性。本以为,他生个儿子,多半也是随他。”
陈伯均叹了口气,念叨道:“万万没想到啊,你看起来像是个乖孩子,一疯起来却跟个狂魔一样。这真是随了槐老先生那家伙的意了,呵呵。”
他口袋里摸出一个精致瓷瓶,递到了少年的唇边。
“这可是龙髓液,用一滴就是少一滴的好东西。十年前,景辞从不周山的远古神侍手里抢过来的,还差点触怒了那位至尊。”
虽说是龙髓液,却像是一滴纯净猩红的血液,缓缓淌进了少年的嘴里。
·
·
顾见临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看到了黑云城寨的港口,遍地燃烧的大火,还有人们的哭喊。
燃烧的火焰里。
菀菀被一脚踹翻在地,牧叔咆孝着想去抱住他,却被锁链困住。
漫天火光照亮了这对可怜的父女。
那么寥寥的几米距离,却像是绝望的深渊。
顾见临只是旁观着,却切身感受到了那种悲伤和愤怒,内心深处的暴风雨再一次轰鸣落下,倒卷着把他推进了记忆的深渊里,往事汹涌而来。
那一刻他彷佛再次回到了那个暴雨的夜里,巨大的卡车从对面的公路上轰鸣而来,令人惊悚的是驾驶室里竟然空无一人,而车速却越来越快。
那辆卡车的背后,是铺天盖地的迷雾。
迷雾里却有着狰狞可怖的鬼影,那是一尊生有九头的怪鸟。
九个头颅在雾气深处狂舞,浮现出九张诡异的脸。
顾见临听到了熟悉的呼唤声,以及来自那个宽厚怀抱里的温暖。
伴随着卡车的轰鸣声,少年的世界再次被撞得粉碎。
痛。
浑身都在痛,痛到了灵魂深处。
梦境轰然坍塌了,顾见临睁开了眼睛,怅然若失。
“醒了?”
陈伯均的声音从他耳边响起。
顾见临发现自己躺在堪称豪华的监护室里,旁边都是从未见过的精密仪器,他的身上连接着各种线缆,双手分别吊着点滴。
浑身撕裂般的疼痛,彷佛整个人都粉碎了,痛得简直酸爽。
这一次的古神化对他造成的负担实在是太大了。
尤其是使用了古神语。
现在他终于明白,父亲调查出来的结果都是对的,古神族的力量在现实世界里是被排斥的,一旦强行使用就会造成极大的身体负担。
搞不好,打到一半,敌人没杀死,自己先崩溃了。
所谓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虽然形容的不是那么贴切,但确实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