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再至。台家庄运河沿线,却灯火通明一片喧嚣与繁忙。「我忽然想起小时候,皇祖父说过的一句话!」朱高炽背着手慢慢溜达,看着远处的工地上,那些在春寒料峭的初春时节,却光着膀子的壮汉们,开口道,「他老人家说,我中国之地,只要政通人和,只要百姓安乐,只要南北一统上下一心,就没有办不到的事儿!」跟在朱高炽身侧的李景隆也望着远方,感叹道,「人胜天也!」随后,二人迎着晚风,无声眺望。似乎过了许久,朱高炽才道,「或许,李以行要累死在这运河大工上」李景隆眼底有一抹复杂的神色闪过,「对他来说,也算是好事了!」说着,嘴角动了动,「尽管他压根就不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己的人!」「但万一他真累死了,还是要说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己...」朱高炽笑笑,「若是日后著史,恐怕还要给他单独列传...」「怎么」李景隆忽笑道,「王爷羡慕他」「他那一生就西个字....」朱高炽重重道,「一场大梦,稀里糊涂...」「这是八个字....」李景隆笑着纠正,但语气有些黯然道,「人的一生,都是梦。所谓功名利禄,权位财势,迎来送往,呵呵....不也都是稀里糊涂吗」说着,又笑起来,「所以古人说,今朝有酒今朝醉....」忽的,朱高炽长叹,「这次出来,虽仅仅才过几日,但....胜过在京中南书房呆上数年!」李景隆暂时没搭腔,他知道这胖子绝不会这么有闲情雅致,都快睡了还把自己拉出来溜达。「以前总是抓大放小,殊不知天下的许多事坏就坏在了这抓大放小上!」朱高炽叹一声,「所以皇上交给我的各项差事,都被我办的稀烂..」「王爷多虑了!人非圣贤!」李景隆想想,开导道,「事事哪能尽善尽美!」「事太多,我抓不过来....」朱高炽淡淡的说道,「大明朝的几项大工,宗,装备司宝船厂都在我的手里......」说着,他低头道,「我这人你也知道,不是那么喜欢较真的..所以下面,呵呵!大概也是一笔烂账较多....」「我现在也是精力不济...等找个机会,我给皇上...上折子!」朱高炽又道,「该交卸的差事,就卸掉!该另选贤能的,就选......」说到此处,他抬头看看李景隆,「是吧」李景隆心中己是了然,庄亲王看明白了。他看明白为何皇上这次出京,要带着他了。这些年,庄亲王这位王大臣确实没做得很出色。而皇帝始终念着他的面子,一首没有明说。这次出来就是让庄亲王自己看看,心中做个取舍。人都是爱权的!他朱高炽之所以单独和李景隆说这些,其实也是在为日后放权了却依旧能在南书房掌权做准备。可是.....李景隆沉思片刻,「您刚才说一个词,说的很好!」说着,叹口气笑道,「另选贤能。是呀,大明朝又不是只有我们几个人!王爷,您说您精神不济,可是我呢,也老了!」「南书房诸公,有几个不老的六部尚书,有几个不老的咱们这些老的呀,该给下面那些小的一点机会了....」「人家未必就不如咱们....」李景隆又笑道,「江山代有人才出嘛!」朱高炽注视李景隆良久,「对,你说的对!江山代有人才出....」然后,他二人继续并肩看着远处,灯火通明准备彻夜不休的运河工地。他俩人都是人精,都知道该说的话己经说完了。大明朝,在这次皇帝突如其来的重病面前,完成了无声的重新洗牌。李至刚虽依旧位列首辅,但其十余年间所建立的所谓新党,树倒猢狲散。而那些长期觊觎诸位皇子,想要暗中投资下注的胆大之人,在皇储之争只有苗头的时候,就被皇帝吓破了胆。紧接着,各要政当中不断爆出舞弊**之事.....更是皇帝要重组朝堂的前兆和理由。还是那句话,人都是爱权的!朱高炽也看清了这些,他之所以很罕见的,跟李景隆如此推心置腹。就是想做个交易......准确的说是做个联手。不管朝堂怎么变换,他们这些最顶尖之人的利益不变。但他没想到,李景隆并没有答应。而且还用一句话点拨他,江山代有人才出!哗,恼人的春雨不期而至。更恼人的是这雨始终不大,淅淅沥沥的。稍微熟悉点节气的这人都知道,越是这样的雨,下的越久。朱允熥站在客栈外头黑色油布搭建的雨棚下,看着雾蒙蒙的天地,看着远处依旧热火朝天的工地,摸了摸自己的短须。他很不喜欢这种潮湿的感觉。「这位大爷,要不您来碗胡辣汤」客栈外头就支着一口大锅,带着油渍麻花围裙的老汉,微微讨好的笑道,「这天儿呀,得发汗....不然容易着凉!」他满带期意的开口,却没想对方那么多人,却没一个人跟他说话。不但没人说话,而且还有汉子,用不善的目光看着他,好似在责怪他不该开口。老汉心中骂道,「装你妈了逼,不喝拉几把倒....」忽的,前方一个人影跑了过来。「前边封路了,说今儿要开山炸石!」开山炸石,是修路修河重要的一环。在没有大规模机器的情况下,所有的工程都是人力的。在修筑的过程中,遇到山石最有效的办法是烧,把石头烧成石灰,然后再挖掘就事半功倍。但最近这些年,大明朝在各项大工之中,需要开山劈石的工程上,用到了另一种东西,火药!「为了炸石头,昨晚上运河边有段山路,就搭上防雨棚了...」那侍卫继续道,「前面漕运的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