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永昌十六年,北京。
永昌十二年圣谕,天子当守国门,迁都北平。
所以从那时起,原先的北平现在的北京就成了一个大工地。安南,缅甸,朝鲜的民夫不断被征发而来。珍贵的木材石料,通过海路和运河彻夜不停的运往京城。
尽管此时,大明的都城依旧在应天府南京,但谁都知道,北京城建成的那天,就大明真正的迁都之时。
七月,骄阳似火。
真就好似下火了一般,火辣辣的阳光炙烤在人的身上,像是着了火,把皮都烤熟了!
前门大栅栏。
几名巡街的差役,用草帽遮着头上的太阳,骂骂咧咧的进了临街一家茶馆。
“掌柜的,凉茶!”一差官进门就喊,但随即猛的发现有些不对。
正是中午时分,而这大栅栏也是正是北京城数一数二的繁华之地,茶馆之中应当满是茶客。可现在,诺大的大厅却空无一人。
不,也不是没人。
就在他们这些差官进来的时候,几个身材壮硕的汉子,无声的出现在通往二楼的楼梯旁,眯着眼睛,露出刀子一样的目光。
“哟,几位爷!”
掌柜的麻溜的从后屋里跑出来,点头哈腰的迎上去,然后在差官的面前低声道,“小人这茶馆,今儿被人给包了!”说着,给了差官一个眼色,又低声道,“派头可不小,不下二十来号人,有人腰里鼓鼓囊囊,一看就是揣了东西。而且愣是没用小店的茶叶,连水都是人家自己烧的.....”
差官的眼睛眯了起来,朝着那些盯着他们的汉子望了一眼,马上转开目光,努嘴对身边的兄弟们说道,“走!”
说罢,转头的瞬间还给了茶馆掌柜的一个警告的眼神。
基层的差官其实是最有眼力见的,能带着二十多个,如此壮硕的汉子,把茶馆包下来的人,能是他普通人吗
再者说,这样的事这几年可是屡见不鲜了。
皇爷要迁都,北京城大兴土木。这几年各路公侯,甚至当朝的王大臣庄亲王都来了好几趟。
眼下这茶馆之中,说不定就是哪个微服出访来北京巡查的钦差!
而差官给那掌柜的眼神是在说,你老小子最好嘴严实点,说话给老子注意些,要挑好听的说。若是让我知道你说了不该说的,回头砸了你的店,让你回老家喝西北风去!
不怪这差官这么小心。
从永昌十二年开始,因为营建北京城,不知多少官员因为犯错被摘了脑袋砍了脑袋。
他们所犯的错,其实大同小异,无非就是钱财上不干净,或者强占原本属于老百姓的地皮,再不就是营造的差事上偷工减料。
“闹哄哄的一上午了,怎么晌午的时候忽然停了”
二楼雅间中,一面如冠玉长身玉立的少年贵公子,伫立在窗边,眺望着远处尘埃正在散去的工地,轻声开口。
雅间之中只有三四个人,除却这少年贵公子之外,还有一近三旬出头也是器宇轩昂,却神色恭敬的男子垂手站在一旁。
另有一个大眼睛圆脸儿的少女,坐在桌边儿。
少女的嘴巴一鼓一鼓的,一口下去手中的烧饼夹肉就少了半边。
三旬男子看着少女的吃相微微摇头,然后转向那贵公子,笑道,“少爷,因为天热,营造司那边体恤工匠,准了中午最热这一个时辰,给工匠们休息!”
“哈!”那贵公子笑笑,“什么体恤,还不是怕出了人命他们要担责任”
说着,唰的一展手中的折扇,用力摇了几下。
“记得去年,就因为修宫城热死了几个工匠,父皇震怒,把北京营造司的官给罢了好几个!”
此时,阳光正盛。
从窗外照进来的光,正好落在这贵公子的脸上。
方正的脸儿,宽脑门,高挺的鼻梁,薄嘴唇.....
他,就是大明朝的东宫太子,朱文奎。
小名,六斤。
时光匆匆而过,当初的孩子如今已成人了。
不再是那个整日胡闹的熊孩子,而是已有了几分男子汉的气质。
既是男子汉,就要有担当。
三月他奉旨从南京出发,先是去了凤阳中都祭拜皇陵,然后又去了泗州祭拜祖陵,再然后轻车简从北上而来。
“琪哥儿!”六斤收拢折扇,指着远处,“那边是什么地方我怎么看着好像有河呢”
能被太子叫琪哥儿的,自然就是东宫侍卫统领,曹国公李景隆之子,郡马李棋了。
他也早已从当初那个毛头小伙子,变成了稳重的汉子,举手投足之间,也带上了几分大家风范。
“回太子爷的话!”李琪低声道,“那边是后海!”说着,顿了顿,“原先那地方又脏又乱,如今被一家商行把地包了下来,正在营建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