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阳光很刺眼睛。
孟宁从医院出来,往右转了一个弯,顺着红砖铁栅栏的小路走去坐地铁时,心里忽然涌现出很平实的这样一句话。
当时头顶茂密的树冠开着一从一从淡黄白的小花,孟宁不认得那是什么,有些像桂花,但盛夏是不会有桂花的。叶片如零散拼图般堆得很密,但边缘没有规则的相嵌,阳光从里面漏下来,掉到孟宁的眼皮和睫毛上。
嗯,夏天的阳光很刺眼睛。
孟宁想,这就是好起来的意义了。她通过了最后一次心理评估,好像生活也没什么不同,只是心里冒出这么普通的一句话时,她终于认定这是一次很普通的感悟,而不是自己都一一三层的向下发掘自己潜意识是不是有什么更多想法。
有些时候不止祁晓把她当个病人。
可能连她都忍不住把自己当个病人。
她下地铁以后,周围的景色就更生活化些。老城区么,尽是些开了很多年的小店,三分之一没招牌,墙面油腻腻的。
路过那无限喧嚷的菜市场时,她接到祁晓的电话。
祁晓今天在上班,所以这个电话,是从吹满了咸津海风的岸边打来的。祁晓问:“怎么样啊?”
温泽念在国内的时候,祁晓是不会这样问的,联系人一栏填的是温泽念的名字。可温泽念现在出国了,按照规定她的名字便被移除了。孟宁没有亲人,联系人一栏便填上了祁晓。
不过孟宁通过两次心理评估后,目前已算不得什么高危人群??[”了,所以非紧急情况的话,“普通联系人”祁晓并不会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
孟宁顿了顿,祁晓那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孟宁说:“我过啦,最后一次评估。”
祁晓那边停两秒,很平静的说:“嗯,那挺好的。”
孟宁实在没憋住,噗的一声笑。
祁晓跟着她嘿嘿嘿哈哈哈的终于笑开了:“妈的我还怕这事太当回事了给你压力,你自己也挺开心的嘛哈哈哈哈!”
孟宁说:“开心啊,怎么不开心呢。”
她终于可以面对自己心里涌现的平实一句话了,哪有不开心的。
祁晓说:“我后天回来,咱一起吃小龙虾庆祝去啊。”
“行,我请你。”
“你哪儿来的钱请我。”
祁晓知道孟宁在刷温泽念的亲情卡,每笔钱都花得小心谨慎的。
“我不是一直想去711打工么?我看我们家附近那店正在招人,我去问问时薪多少,也不知打两天工够不够请你吃顿小龙虾。”孟宁说:“要是不够,你就,少吃点。”
“不!”祁晓豪迈的说:“我要吃两盆!我不管!你去想办法!”
她是真开心呐!开心到去瞭望台换班的时候都是用飞的。
飞着飞着,脚步又沉甸甸的落回地面上来。
她在想:还真是温泽念离开不久以后,孟宁就好起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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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宵下班回家,也不好直接问孟宁,孟宁主动跟她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太好了啊,喝点酒么?”宋宵问:“诶,你能喝酒么?”
宋宵没祁晓那么E,相对就没祁晓跟孟宁那么熟,两人间有点淡淡客气的味道。
“喝可乐吧。”孟宁笑道:“冰箱里我冻了可乐。”
其实她停药以后也不是完全不能喝酒,就是感觉,没到那份上。
“好啊好啊。”宋宵是真替她开心。
两人笑着聊了一阵,宋宵这个社畜其实累得够呛,洗完澡就回自己房间了。
孟宁盘腿坐在客厅,把下午打开没看完的那部电影看完。
然后洗了个澡,也回了自己房间。
坐在床沿用干发巾揉自己湿漉漉的头发时,她另一手握着手机查,巴黎与国内的时差是多少。
这是她第一次敢于去查,得到的结论是:六小时。
也就是说,她这里午夜,温泽念那里是黄昏。她等到明早朝阳,温泽念那里是深夜。
她本来想着,要不要给温泽念发条微信,把评估结果告诉她。
只是,人家都已经走了,特意去通知,干嘛呀,臭显摆似的。
孟宁把手机摁了锁屏。本来嘛,温泽念国内那个手机号十有八九也没再用了,想联系也联系不上。
她脑海里永远都印着温泽念所乘的那架直升机腾空而起,温泽念登上直升机的背影,再没回过一次头。
从此,便是晨与昏的距离,昼与夜的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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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晓不是诓孟宁,她是真的每天下班后无事可做时,便在宿舍时装秀。
这天晚上卸了妆洗了澡,迷迷糊糊躺回自己床上时,手机响了。
“喂?”她闭着眼摸到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