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倒是叫老叟豁然开朗,这是他一直都解不开的心结。
顾朝颜落杯,“雾山小隐的确好喝,也好看。”
纵使喝了一口,茶杯边缘仍然有白雾散漫,混沌迷蒙,使得茶杯隐隐现现,叫人看不清楚。
刑架上,老叟瞧着那茶,“茶是好茶,可是丫头,你泡茶的手艺差了点。”
“自然比不了你这上了岁数的老茶客。”
顾朝颜端起另一侧的酒杯,浅抿。
酒香浓郁,入口绵甜,“这般若汤,喝着……有点辣。”
老叟听到酒的名字心下微凉,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姑娘家少喝酒。”
“佛家少杀生。”顾朝颜兀突来了这么一句话。
老叟动了动眉梢,并未言语。
“我听闻这酒名的来意,是佛家弟子想要喝酒,又怕触犯戒条,便将酒称作般若汤,这一次你可判断出来,我喝的是什么?”
“二十年的竹叶青。”老叟一口应道。
顾朝颜很满意的笑了笑,“的确是。”
她慢慢搁下手里的白玉杯,抬头看向水中央,“我经常听人说,越是聪明的人越难交到朋友,所以我有一个不知当不当问的问题。”
老叟瞧顾朝颜,就想在瞧一只乳臭未干夜鹰鹰崽,“想问就想。”
“你与应前尘,算不算是朋友。”
沉在水底的锁链微动,水面荡起丝丝涟漪,老叟脸上仍然看不出表情,可浮动的水面却已暴露了他的内心。
“不妨说说。”
顾朝颜又倒了杯茶,浅抿入
喉,冲散浓烈酒香。
“你派人去梁国查我?”老叟浅声问道。
“你能派夜鹰在我还是襁褓婴儿的时候就把我偷走,我就不能派人去查查你?”顾朝颜不以为然的抬了抬眼。
老叟失笑,“不是没偷到么。”
“我查的也不是很细致,应前尘与你,与狄枭皆是好友,我知你们经常聚在一起,不过我很好奇,你一个喝茶的,是怎么跟一个抽烟一个喝酒的人做朋友?”
提到这件事,老叟也觉得很惊奇,“声气相投。”
除此之外,他想不出别的理由。
“后来你做了夜鹰鹰首,狄枭成为梁帝最倚仗的将军,应前尘去了哪里?”
老叟就知道顾朝颜在这儿等着他呢!
“你不是很会查?”老叟承认,能查到他与狄枭跟应前尘是朋友这件事,顾朝颜必然用了非常手段,接触到了深藏在梁都里风烟阁的人。
风烟阁是梁都最大也是最隐秘的消息倒卖组织,并非有钱就能买到消息。
顾朝颜见老叟一副‘想知道自己去查’的表情,缓缓落杯,“他来我大齐,做了一个小兵。”
已经平静的水面再次荡起波纹,顾朝颜朝老叟笑道,“我说对了。”
老叟尽量让自己气息平稳,“你从哪里查到的消息?”
“你觉得,你还有机会出去灭口?”
顾朝颜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看的老叟很是刺眼,“要不要我继续往下说?”
“你说。”老叟眼睛里泛起一层浓黑的颜色,
平静开口。
“他从小兵做起,一路披荆斩棘的往上爬,从小兵到先锋,到副将,再到从四品的宣威将军,正四品的忠武将军,往后又爬到了正一品的天策上将,这一路,整整用了九年。”
顾朝颜只觉得口干,斟茶解渴。
老叟盯着她,“故事讲完了?”
“没有。”
她落杯,“大齐武将至高点并非正一品,于是他还想再冲一冲,走的越高,越有可能接触到我大齐最核心的军事机密,连我都觉得他一定会再往上爬一爬,你怎么会觉得故事只讲到这里呢?”
老叟不再说话,每一波水纹都在昭示着他的内心。
“可再想往上走一走,一定要有莫大军功,偏巧这个时候敌军来犯,两场战役终于将他推到了异姓王的位置。”
“你在说谁?”
顾朝颜挑眉,“自然是与狄枭同为好友的应前尘,不然你以为我在说谁?”
老叟看着顾朝颜,“之后呢?”
“之后的事你不知道?”
顾朝颜笑容减弱,目色变得尖锐起来,“之后你入齐都,舍了命的想给狄枭报仇,但却少了一个里应外合的人,于是你便找到他,你二人真可谓是珠联璧合,硬是将我父亲逼上断头台。”
水波越来越大,层层涟漪如震翅的蝴蝶,摆动越频繁就越能证明老叟的心,静不下来。
“小丫头,你有话不妨直说。”老叟已经在尽力克制,可哪怕只是微弱的内力溢泄都无法逃过水波的传
动。
顾朝颜缓慢起身,绕过桌案一步步走到长板连接水面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