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植桐从椿树胡同回去,走到花市大街街口的时候,听到了“磨剪子戗菜刀”的叫卖声。
“师傅,还多久?”唐植桐顺着声音找过去,人家磨刀师傅正摁着一把剪刀在磨刀石上来回蹭呢。
手里有活,却隔上几分钟吆喝一嗓子,这就是会做买卖与不会做买卖的区别。
有的人老实,有活就闭嘴,没活才张嘴吆喝,这属于不会做买卖的。
这位师傅手头有活,却又吆喝着,正应了那句俗话“有枣没枣打一杆子”。
吆喝声是告诉周围邻居,自己在这呢,有需求的赶紧拿着菜刀、剪刀过来,哪怕顺路的听到也能招揽几个有需求的顾客,这属于会做买卖的。
这不,买卖就来了,唐植桐有磨刀的需求。
“同志,要是一会没人过来,再有个十来分钟就好了。”磨刀师傅手下的活不停,一边磨,一边回道。
“成,那一会劳驾您往东走走,在铁辘轱把那停停,我拿刀出来。”大冷天的,除了主顾和几个无所事事的小孩子在磨刀师傅这守着外,并没有什么人围观。
“好嘞,一准过去。”磨刀师傅答应的爽快,自己是凭手艺吃饭,肯找自己的,都是衣食父母,回应得热情。
唐植桐没再说什么,看了一眼磨刀师傅的家伙事,扭头走了。
前文讲过,磨剪刀、戗菜刀,以前又叫“震惊闺”,有一个吃饭的家伙,是五块铁片串起来的。
民国的时候还有这玩意,自打唐植桐小的时候,能听到“震惊闺”动静的时候就越来越少,逐渐变成了吆喝。
这一行的吆喝声很魔性,跟洗脑神曲似的。
喊“磨剪子嘞”的时候不能换气,到了中间的“嘞”字,得直接行云流水地滑过去,要在鼻腔中来个抑扬顿挫的转折,铿锵下沉,一气呵成,好比华阴老腔。
这时候,可以换口气,但暂时的停歇是为后面的“戗菜刀“作缓冲。
“戗菜刀”三个字讲究节奏均衡,间隔一致,难就难在要保持住十足的气量,不疾不徐、收放自如地动用口腔、鼻腔、胸腔之力,像是将军上战场,带着点视死如归的精神。
“磨剪子嘞~戗菜刀~”这熟悉的动静,唐植桐一年到头总能听到过次,等改开以后,长发的刘欢更是唱过一首《磨刀老头》,里面的叫卖声虽然差点生活得烟火气,但也很接近。
大学的时候,唐植桐跟同学一块窝在宿舍看《霸王别姬》,里面就有磨剪子的魔性吆喝声,看完后,舍友还聚在一块讨论磨剪子的吆喝声。
尽管当时已过了千禧年,但普通话的普及依旧不怎么给力,舍友们说话都带着各自的地方特色。
平时说用母语交流还好,大家大差不差都能听懂,但上英语课的时候,用地方方言读课文,那感觉就像是在听天书了,仿佛丑国的老表跑沂蒙山区吃了三了煎饼,口舌累的不灵活了一般。
大家来自不同的地方,说话都带着口音,但为何听这个磨剪子的吆喝声跟自己家乡的那么像?就好像南北通用,全国共享,全都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一般。
讨论来讨论去,当时也没个定论。
直到后来,唐植桐偶然看到了一个说法,这种叫卖声是随着《红灯记》传到全国各地的。
《红灯记》,八大戏之一,当年的影响力是非常大的,这么一说,就能说得通了。
“妈,找出咱家的菜刀和剪子来吧,我碰到个磨刀的师傅,一会过来。”唐植桐到家后,跟张桂芳说了一声。
“哥!我和嫂子剪完邮票了,一会你能做菜吗?”凤芝还惦记着油渣,好东西要有厨艺好的人加工才能更香,小脑袋盘算的很清楚,仗着干了活,跟唐植桐提了要求。
“行,一会出去看磨剪子的。”唐植桐答应下来,小屁孩放假了,闲不住,正好让她在外面盯着。
“一会出去的时候带好帽子。”张桂芳在旁边一边找出菜刀、剪子,一边嘱咐闺女,这年头使唤孩子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
要是小老百姓家的小女孩从小什么都不干,以后长大找个婆家都难。
唐植桐回到厢房,兑了一盆温水,将小王同学剪下来的邮票全都扔到里面。
“这就是你说的揭邮票?”小王同学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
“嗯,泡透了,一揭就下来。”唐植桐读初中那会正赶上集邮热的尾巴,那时候恨不能天天有人给自己写信,但那都是妄想,因为他并没有什么外地的朋友。
家里长辈常年通信攒下的信封就成了唐植桐下手的目标。
一开始是硬揭,结果每张都是破的,后来请教了一位堂哥,才知道这玩意得泡。
“你知道的真多。”小王同学施展一指禅,用手指戳、戳、戳!
将脸盆里飘在水面上的邮票摁下去,以保证邮票能得到温水的充分滋润。
“嘿嘿,我干投递员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