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郢搂着她,细语轻喃,“如今情势危急,你也晓得我二叔一向觊觎节度使的位置,若我阿耶撑不下去了,我便成了弃子一枚,珠珠,我不能失去一切。”
“留在长安不好么?”天真的公主提议道,“咱们就这样在长安城不好么,你就做我的驸马都尉,享一世荣华,荆西那样远,风沙又大,我瞧着荆西来使肌肤大都是干裂的,定是因为天儿太干燥的缘由。”
她忽然皱了眉头,两手捧住他的脸,质问道,“还是你在荆西还有些好妹妹,让你这样舍不得,就算欺君也要回去?”
楚郢失笑,侧脸吻在她手上,耐着性子诱哄着,“怎么会,我有了绝世无双的好珠珠,怎会把其他女郎放在眼里?我自然是想与你留在长安的。”
“那为何——”
“我们偏安一隅,却不曾为孩子着想,珠珠,若是留在长安,咱们的孩子就只能承公子之位,虽享荣华,却终究碌碌终生,可若是咱们回了荆西,他便是尊贵的大节度使,区区公子何以相较。”
那时的李意如可没想那么远,她满不在乎地“哦”了一声,却听身旁之人继续说道,“珠珠,其实我想到这个法子,也是为了你的安危。”
“我的安危?”李意如奇道,“此话怎讲?”
楚郢轻轻按住她的背脊摩挲着,一双桃花眼满是莹泽的真诚,“你还这样小,我怎舍得你这个年纪就受生育之苦?可咱们迟迟没有孩子,荆西局势又不稳,官家也会忧心啊。”
李意如可没那么好骗,她反驳道,“混淆节度使血脉官家才会忧心呢!”
楚郢没法子了,笑了一声,紧紧将她搂在怀中,做出一副伤心欲绝的造作模样,柔声说道,“好吧,什么都骗不过我的珠珠,我承认了,是我想要回荆西夺权,我阿耶的苦心经营,怎么能落进二叔的口袋,珠珠,我心中有抱负,不会像幽州那位那般整日游手好闲,让我只靠女郎享荣华,我会瞧不起我自己的,你会帮我,是不是?一切不过权宜之计,等荆西局势稳定,咱们又有了孩子,就拨乱反正。”
“荆西对大魏的忠心你还不明白么?”楚郢吻着她,说道,“我对你的忠心还不够昭著么,好阿意,好宣宁,好珠珠,帮帮我嘛。”
那时的甜蜜毋庸置疑,在这样的示弱下,她同意了。
轻纱慢摇,灯光恍惚,李意如闭着眼承受着他的热情,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黄昏时那个身上有澡豆儿香味的男子,她说道,“若真要找个孩子,可能找你那个门客帮帮忙?夫君,他可曾婚配?”
“什么?”楚郢脑子没转过来,俯身吻她面上晶莹的汗珠,“什么门客?”
李意如没想起谢方行的名字,努力地描述道,“唔,就下午那个来裁绡楼的那个人呀,好似姓谢,是不是,我瞧着他模样不错,你赐几个人给他,让他给咱们生个好看的孩子吧?”
此刻楚郢哪里想得了这么多,他胡乱地答应了一声,长长地喟叹。
“第二日楚郢赐了我三个选侍。”谢方行一双森然的眸子盯住她,“昔年我不解其意,只找了由头推却,楚郢劝了我几日,后知晓我阿妹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便不再提及此事。”
“是我说的……?”李意如神情困惑,显然是忘记了自己说过的玩笑话。
“你‘早产’那夜,永宁坊燃起了大火。”谢方行垂着眼,“楚郢派人切开了我阿妹的肚子,取走了孩子直送到了你的榻前,从此他就是楚遂了。”
“哐——”
翠色的杯盏猛地落回杯口,攥在桌沿的玉手轻颤,李意如惝恍地抬首,喃喃道,“这不可能…”
“不可能?”谢方行冷笑道,“事实如此,未免事情败露,我阿妹的尸首也以另外一无名孕妇代替,带着罪证的尸首沉入深渊。”
怎会如此?之前谢寒山与她说此事之事,只浅浅一句“楚郢伤害了我阿妹”便带过,原来昔年永安坊的五十余人皆为她而死?
她怔忪着,毫无知觉地掐紧了油蔻。
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脸上的讥讽更甚,“楚郢爱重你,你的心愿他怎会不帮你实现呢?殿下,你的一句戏语却让无辜之人失了性命,你与楚郢本为共谋,乃一丘之貉,我憎恨他,同样也憎恨你,你当明白地告知我,你该不该死?”
“我…”李意如恍恍地站起来,低声道,“不、我与他不一样。”
谢方行咳了两声,幽深的目光满是厌恨,“方才我说让你摔了镜子,杀了此刻的宣宁公主之时,你的心为何跳得那样快?”
“你也觉得‘她’该死,是不是?”谢方行脸上的笑容恶劣得像一柄冰刃,刺破私心,涌现出浓墨一般黑暗的妄想。
谁不想活着?更何况她这样本该死去的人,可是…
“你也恨‘她’,她自私、跋扈、任性,你不是‘她’…”谢方行诱哄道,“‘她’做了这样多坏事,你应该和‘她’割席,占据这具身体,补偿所有亏欠,好好地活在这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