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醉得耳尖通红,却还在逞强。
宴清风瞪了巫马陵数回,却丝毫没被他放在眼里。
巫马陵是越喝越来劲,那眼神就长在了卓明月身上似的。
“跟一个女子拼酒量,胜之不武吧?”宴清风冷冰冰道。
巫马陵爽朗道“这不叫拼酒量,这叫有酒当醉!太后是个有魄力的女人,自然不吝啬。”
宴清风再怎么不满,也架不住卓明月自己愿意喝。
生辰宴过了一半,她终于不胜酒力,软绵绵的往侧倒去,春桃赶紧扶住她。
“带她回寝宫,”宴清风吩咐道,“煮碗醒酒汤叫她喝下去。”
巫马陵笑道“摄政王对太后很是体贴。”
宴清风剜他一眼。
卓明月一走,他就三魂没了七魄似的,迟迟定不了神。
等到酒宴结束,宴清风立刻去了她的寝宫。
卓明月烂醉如泥的躺在床上。
任凭婢女怎么哄,她就是不肯起来,也不让碰,不喝醒酒汤。
她就是要这样沉沉睡去,衣服也不脱。
婢女只能先给她卸去头上的珠翠。
宴清风看着这凌乱情形,吩咐道“都下去。”
他坐在床边,凝视她半晌。
她的脸红得火烧一般,大抵是难受,嘴里细吟出声。
宴清风伸手拔出了她发间最后一支珠钗。
“为什么喝酒?”
她胡乱的答“宴清风逼我喝,他要掐死我……他不让我走,他……”
宴清风听不下去她这些话,俯身堵住了她的嘴。
她双臂勾住了他脖子,主动回应。
宴清风却立刻放开她,鼻尖触着她鼻尖,哑声问“把我当成了谁?”
不管是谁,绝对不是他宴清风。她不会回应他的。
她破碎又讨好的说“你是谁……你能救我的是不是,你救救我,我给你亲……”
宴清风撩开她额边的散发。
“不怕,你安全的,没有人害你。”
他也在尽全力护着她。
她拼命摇头,“宴清风要我死,我不要死,你救救我……”
宴清风眼中涩得无法睁开。
他很艰难的说“他不要你死,从来没有想要你死。”
无论何时,过去不管哪个时辰,他怨过她,却从未想要过她命。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他怎么付得起这个代价?
女子还是摇头。
她很害怕,很惶恐。
“他叫人扒我衣服,要我被人辱……你行行好,带我走,我做牛做马报答你……”
她在醉中,回到了他和段云锦大婚前夕,他把她如同牲畜一样拖出院中,说要叫她经历青菱受过的苦。
那件事对她而言,比受刑更可怕。
宴清风颤抖着亲她额头,有湿润的东西从他眼角滑下,滴入她发间。
“只是吓唬你,我怎么会让别人碰你,我不是把土豆踹开了吗?卓明月,你不要再记着了我那些蠢事了,你忘掉吧,我求你忘掉吧……”
“求求你……”
他从前以为这世间最痛苦的便是丧亲。
后来也知道,有一种痛叫做无能为力。
他后悔,希望自己未曾做过那些事,可他没有办法回到过去抹平一切,也没有办法叫她忘记。
他只能抱着此种遗憾,无能为力。
在他沙哑的祈求中,她终于安静下来,终于从那种无边恐惧中抽出了身。
“小兰,小兰,”她喃喃模糊的说,“你想吃什么,我现在都能给你……”
她最遗憾,是小兰没跟着她过过一天好日子。
如今她什么都有了,每每看着那些珍馐,那些名贵绸缎,她不受控制的想起,小兰都没吃过,没用过。
宴清风轻抚她脸颊,她的脸小,半个都在他掌中。
她又突然哏咽起来。
“青菱在怪我,她不愿意见我了,小兰,我是不是做错了,我是不是不应该……”
宴清风轻声说“不会,她早晚会知道父亲没……她没说你一句坏话。”
女子闭着双眸,泪珠却一直掉,落在他掌心,湿了一片。
“小兰,我好累啊,我不想再熬了。”
这一生,实在太累,从前活得颤颤巍巍,后来依然。
她终于狠下手除去了最大的威胁,却又失去了这世间少有的,对她好的青菱。
如今她有了溯儿。
那些关于她和宴清风的风言风语,也排山倒海般袭来。
她不在意名声,不代表溯儿往后也不在意,不会嫌弃他有这样一位母亲。
她害怕看到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