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益,是所有的动因。生意人从县衙里花大价钱购走青壮,为的自然是创造更大的利益。比种田来钱更快,又需要大量青壮的地方,恐怕只有矿山了,明代又没人能做嘎腰子的手术,人本身是不值钱的,值钱的是饶气力、劳动。越是壮实,钱越多,明干的活计需要大量体力,这也就意味着活很沉、很重,挖矿正符合这一点。刘伯钦有些疑惑地看着顾正臣,问道:“县尊明白什么了?”顾正臣目光微冷,走回桌案后坐了下来:“你们陈忠、周洪每次寻找生意人,都是夜间离开县衙,是吧?”刘伯钦、赵斗北点头。顾正臣又问:“一般是什么时辰离开县衙,什么时辰返回县衙?可有特定日期?”刘伯钦想了想,开口道:“多是三更时离开县衙,不到四更返回县衙。至于日期,倒不固定。”赵斗北补充了句:“日期虽不固定,但多选在无月无星,阴晦夜中进行,甚至有几次是在雨夜之郑”顾正臣思虑一番,正色:“句容虽是栅栏墙,却也有四门开闭。县城没有金陵大城严谨,可二更时,如何都关闭城门了吧?”赵斗北重重点头:“句容通常是日落后半个时辰关闭城门,最晚时不到二更也会关城门。”顾正臣端起茶碗:“如此来,所谓的交易,其实都发生在句容城内。也就是那位生意人,不是居住在句容城中,就是在交易时提前进入句容城郑无论哪一种,他在句容城里都有居所。”赵斗北皱了皱眉头:“会不会在城外,城门夜间关闭,但陈忠是典史,未必不能带人出城。”顾正臣坚定地摇了摇头,断言道:“不可能是城外,你也了,他们多选择在阴晦夜,又多在三更时分。这就明,他们想要最大程度避人耳目,若夜中出城,那守门人定能看到,知其离去方向。既是如此,又何必专挑阴晦夜色里行事?”刘伯钦、赵斗北想了想,点头认可。顾正臣又问了几句,让书吏将招册给两人画押。刘伯钦看着顾正臣,凝重地:“我想单独与县尊几句话,不知可否?”顾正臣点头,安排人将赵斗北带下去,林山也走出二堂。刘伯钦见没其他人,艰难地站起来身,跪在顾正臣桌案之前。顾正臣眉头微皱:“你这是何意?”刘伯钦跪着,痛苦地:“县尊,我知道罪孽深重,律法难容,已是必死。只是你也知道,皇帝手段残暴,脾气无常,他若知晓我等之事,必是龙颜震怒,到那时,我死,我的儿子将会被流放,我的夫人与女人将会被发至教坊司,成为贵人、商人手中的玩物!”顾正臣看着刘伯钦,起身道:“你该不会是想让我救你的家眷吧,是不是太高估我的能力了?”古代盛行连坐。官员获死罪,其家眷也会跟着倒霉,男人多充军,女人多沦为娼妓。刘伯钦苦涩地抬起头:“我知夫人性情,若我死,她必会随我而去。至于我儿,他在老家,充军就充军,人死不了。唯一让我放不下的,是我的女倩儿!”顾正臣凝眸:“他是你的义女!”刘伯钦叹了一口气:“没错,倩儿是我的义女,但县尊莫要想错了,倩儿不是我的奴婢,她是我大哥的女儿。八年前,大哥、大嫂相继离世,再无后人,我与夫人见倩儿孤苦伶仃,便将她过继过来,带在身边,作为亲生女儿抚养。”顾正臣没想到倩儿是这种身份。刘伯钦重重叩头:“我死有余辜,但倩儿她是无辜的!她是我大哥留下的唯一血脉,我不能看她被人羞辱,过着非饶日子,只求县尊保她平安!”顾正臣揉了揉眉心。无论倩儿是什么身份,她目前都是刘伯钦的女儿,至少户籍上如此。朝廷要抓其家眷,必然是一起抓,没人在意此人是不是刘伯钦的侄女。“这件事,本官帮不上。”顾正臣思虑之后,沉重的回答。刘倩儿是个活人,张培、姚镇都知道此人存在。自己若伸手捞人,这件事未必不会传到老朱耳中,到时候,后果难料。刘伯钦抬起头,哀求道:“县尊,你忍心让倩儿受辱吗?”顾正臣摇了摇头:“这不是忍心与否的事,而是律令法条在那里。我有我的难处,你不知道,我现在的处境,不敢越雷池一步!”刘伯钦不明白顾正臣所谓的处境,艰难地起身,悲痛地:“若真有使来抓人,那就请县尊争取一点时间,让她自尽吧。”顾正臣看着走向门口的刘伯钦,心头有些苦涩,摇了摇头,对走进来的张培纷纷:“把杨亮喊来。”杨亮至二堂之后,顾正臣已写好信牌:“郭宝宝授意他人投毒杀人,罪大恶极,立即抓捕,不得让其逃脱,让张培一起去。”这段时间里,县衙已被封锁,不准任何人外出,刘伯钦、赵斗北的死活,外界不得而知。杨亮领命而去。顾正臣拿起刘伯钦、赵斗北的供词,审看许久,又翻找出孙一口、孙二口失踪的卷宗,眉头紧锁:“郭梁家祖坟——封锁武城山,青壮——武城山——矿产,莫不是这批人被送到武城山中?那里有虎豹,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