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稍许冷意。顾正臣收剑,擦了擦脸,至大堂点卯,询问办结事宜,待流程走完,便看向县丞刘伯钦:“各地里长是否到齐?”刘伯钦走出来,拱手肃然回道:“已在衙门外候着。”“请至二堂吧。”顾正臣起身要走。“县尊。”刘伯钦连忙喊住,看着疑惑的顾正臣,解释道:“句容各地里长合九十二人,二堂容不下……”顾正臣愣了下,这才想起来自己下了一道“错误”的命令。句容一万多户,一百一十户设一里长,归去零头,可不就近百位里长。可问题是,有些地方百姓多,比如贺庄,近四百户人家,算是一个镇了,设有三个里长,开个会而已,来一个代表就行了,没必要三个里长都跑县衙来。“那就让他们至东仓外吧。”顾正臣想了想,县衙也就那里空地多点。刘伯钦领命而去。顾正臣在二堂坐了会,直至刘伯钦通报,才走至东仓。因为是临时选择,没有搭建高台,刘伯钦命人找来了几把凳子拼在一起,确保众人可以看得到顾正臣。九十多里长见顾正臣到了,连忙行礼。顾正臣看着一众里长,踩在凳子上,拱了拱手,坦诚地:“本官上任句容,实乃首次为官,经验不足,本想命各地里长抽一人前来,不料误传命令,劳累众里长奔波而至,诸多体谅。”孙品、贺奉等一干里长看着谦逊的顾正臣,连称不敢当。顾正臣垂手,目光扫过众人:“既然都来了,那本官就直入正题。今日传召各地里长,事有三。这第一件事,就是翻案!”“翻案?”一众里长顿时哗然。长城、何庄、寨里、五墟、甲山、六里甸、贺庄等地里长议论纷纷,一个个重复着“翻案”两个字,颇为疑惑。人群之中的郭六听闻之后,目光微寒。贺奉看了看周信,彼此没有话。随着顾正臣的目光越发冷厉,一股威严的气息浮动,众饶议论声渐渐消失。顾正臣肃然道:“翻案,翻的是陈年旧案,是冤案,是不公之案!本官在这里搁下话,洪武开国至今的案件,若百姓认为当年审判不公,处置不当,确实有冤枉的,可至衙门承发房外申冤,无需百姓请人写状纸,承发房代写状纸,不收一文!”刘伯钦、赵斗北听闻之后,脸色一变。顾正臣这哪里是翻案,这是挖坑埋人啊。这些年中,县衙为强宗大族处理过多少见不得饶事,这要是翻出来,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啊!孙品震惊于顾正臣的魄力。周信与贺奉目光灼灼,似乎很是期待。郭六脸色更是难看起来。县衙帮忙哪家多,句容城中看郭家。这要被翻案,那郭家多年来的扩张,岂不是一日之间被打回原形,还可能面临牢狱之灾!这个顾正臣,下手有些阴狠啊!六里甸的里长冯重抬手,松了松脖颈处蓑笠的绳带,目光盯着顾正臣。其他里长,有高心,可更多的人保持了沉默。横向乡里,惹下灾祸的,可不止是什么强宗大族,还有这些里长们,放任百姓翻案,那不是给自己不留活路吗?新来的知县什么路数,竟要动大家的利益,这事不能答应,回到乡里之后,闭口不言此事。顾正臣似乎看穿了众饶盘算,继续:“里长将这件事通报入户,不可遗漏一家!七日之后,本官派遣衙役暗访暗查,若有百姓没有知悉,则是里长失职,按律杖责!本官去过贺庄,那里民风不错,就从那里开始吧。”郭六差点背过气,这他娘的,贺庄有啥民风,你这不是故意找郭家的麻烦?周信、贺奉听闻之后,对视点头。贺奉高声喊道:“县太爷要在贺庄翻陈年旧案,我等不敢不从,回去之后,定立即传报入户!”郭六瞪眼。这自己还没掉井里呢,就开始有人搬石头了,你大爷的贺奉,你就不怕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顾正臣很是欣慰,见郭六吹胡子瞪眼,直接点了名:“郭六,听闻你在贺庄威望很高,可要代本官好好传话,若传不到,可会折损你的威望,刑罚并无私情,你上了年纪,莫要惹来杖刑。”郭六看着阴阳怪气的顾正臣,哼了声:“我已晓得!”顾正臣目光扫去,见不少里长脸色不自然,知道其中另有隐情,直言道:“同时你们传报百姓,若有欺压良善,占人田产,掠人妻女,毁人家宅,伤人害热不法事,限期七日之内投县衙自陈,本官可酌情减一等刑或二等刑,若心存侥幸,七日之内不至,一旦查明清楚,罪加一等!”“诸位可要记住了,只有七日,若有人认为案件久远,已无罪证,便可逍遥在外,怡然自得,那本官要告诉他,这世上没有完美的犯罪,想赌一赌本官的智慧,那必须想清楚,是罪减一等挨板子,还是罪加一等掉脑袋!若是连这选择都做不好,还想与本官斗智,呵呵!”里长们一听,脸色稍微好看一些,但也忐忑不安。顾正臣抬起手,止住喧哗:“第二件事,你们应该已知悉,即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