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船,随波微动。
梁家俊看着并无睡意的顾正臣,询问“你与巡检说了些什么?”
顾正臣坐了下来,从篮子里拿出一个频婆递给梁家俊,又拿了个,咬了一口,不由地皱眉“还有些酸涩。向巡检打听了下消息,确实如你所言,响马贼一般盯的是商人和百姓,不盯官员。梁兄,我听说巡检司职权有些大,果真如此?”
梁家俊尝了一口频婆,颇是享受“巡检司职权算不得大,可在下面确实威风。巡检司多设置在重要关津之地,过往要塞,随便找些由头就能过一手。”
顾正臣看着手中的频婆,也就是后世的苹果,还是青皮的,这么酸涩,也亏得你吃得悠闲“他们的威风倒是见识了,就是没见识过他们的本事。”
梁家俊笑了笑“巡检司虽属兵防,可说到底,这些人都是农民中佥点的弓兵,隶属府县,而非大都督府,能有多少本事,顶多对付下盗贼、流民、逃囚。”
顾正臣微微点头,咀嚼着频婆“有他们巡检关津,我们也能放心许多。希望早日抵达京师,也好安顿下来。”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天色已晚,便各自休息。
天未亮,船家已开始敲敲打打,准备出航。
顾正臣走出舱室,看向船头,只见僧人正在与船家说话,而其他舱室里的门紧闭,似乎还没睡醒。
孙十八打了个哈欠,坐在顾正臣一旁低声说“你是对的,他们半夜又上了船,现在都在舱室里休息。下船只是为了避开巡检司的盘查。”
“看到第四个人没有?”
“并没有,倒是夜间陆续来了三个商人,带了六个伙计,不少行李。”
“我知道了,你去休息吧。”
顾正臣安排孙十八去睡会,凝眸看向船头的僧人。
当和尚就不需要睡觉的吗?但凡自己睁开眼的时候,他似乎都在醒着,而且精神还不错。
船出发了,船舱里又有些热闹。
有一个士子,儒袍长衫,身旁还跟着一年轻女子。
士子侃侃而谈,博得女子嫣然“春秋时期,有一学子名为澹台,想要拜孔子为师,但孔子因他相貌丑陋,没有收这个徒弟。后来澹台往南游学到吴地,遇到一个叫灭明的,跟着灭明修习学问,终有三百弟子……”
“这说明什么,说明纵没有孔子赏识,澹台也能拜灭明为师,一样大有可为。我此番前往京师充任官职,虽不能留在京师听差,只能去当一个小小知县,但巧娘放心,我和那澹台一样,也能做成大事!”
顾正臣抬起手扶着额头,这家伙还真是厉害……
僧人似乎看不惯,开口说“敢问这位公子,澹台灭明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士子扫了一眼僧人“自然是两个人。”
僧人又问“那尧舜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士子呵呵一笑“自然是一个人。”
僧人见状,摇了摇头,走回自己原来的位置坐了下来。
顾正臣看了一眼士子,暗暗叹息。
古代和后世也没什么区别,一知半解的人都敢于侃侃而谈,最令人悲哀的是,他们觉得自己了解了全部,绝对正确,甚至还成为了专家,在他们眼里,其他人都是蠢货。
不知滑稽与可笑,在那博取关注,像只狗在汪汪叫,倒也给行程带来了不少乐趣。
船航行的速度加快了许多,在邳县外渡口停歇一晚,依旧是天不亮就开始赶路。这一次,王船家明显没有了连日来的轻松,船夫也不再轮休,而是前后各四人。
南下,已至骆马湖。
过了六十里骆马湖,就是宿迁。
顾正臣看着茫茫湖面,目光中透着浓浓的担忧。
骆马湖东部是马陵山,南北有长堤,这里水泊平静,不远处就是大片大片的芦苇荡。若在那里面藏点船与人,着实很难发现。
那一名士子走了出来,看着远处的芦苇荡,对跟过来的女子指点道“我听说往年里有响马贼藏在芦苇荡里,打劫过往船只。若我治理这里,定会一把火将芦苇全烧了,让响马贼无藏身之地,还这水泊太平!”
女子一脸花痴地看着士子“就知夫君有才干。”
“白痴。”
王船家轻声说了句。
士子感觉受辱,怒视船家“你骂谁,我可是朝廷察举来的知县,你对我放肆,就是对朝廷不敬,小心我治罪于你!”
王船家理都不理,管你哪里的知县,山东地界上船,显然不可能在山东充任地方官,怎么喊也管不着自己头上。
烧芦苇荡,朝廷这是没人才可选了吗?
竟选出如此一个白痴!
骆马湖周围的百姓,多少人都仰仗芦苇活命,你一把火烧了,响马贼不来了,百姓也活不下去了。
芦苇用处很多,编席子,绞成绳索,作房屋屋顶、帘子,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