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家港盐场。
代理提举刘有信、代理副提举苏波出门迎接盐运使徐煜等人。
赵春试一看来的只有两个人,当即恼怒,厉声呵斥:“这次乃是盐运使亲至,你们竟是如此怠慢,只来了两人?”
刘有信看都没看赵春试一眼,对徐煜道:“徐盐运使,高家港盐场出现了一些变故,现如今人手奇缺,各自都在忙碌,实在是抽不出身前来迎接。”
徐煜抬手,止住还想说话的赵春试,冷着脸问道:“定远侯杀郭临川时,你在不在场?”
“在。”
刘有信回道。
“在何处杀的,带我去。”
徐煜甩袖而行。
刘有信、苏波带路,很快便到了孙甸家前面不远的位置。
盘铁还在,灶台也没拆,在灶台南面还立了一块碑。
徐煜走上前,眯着眼看着石碑上刻着的“定远侯烧灰处”六个大字,问道:“这是谁人立的碑?”
刘有信神情肃穆地看着石碑,不卑不亢地回道:“一千六百二十灶户,每一户出了两文钱,买了石料,找了匠人,特意打了这一块石碑安置在此处。”
赵春试喉咙动了动,指了指石碑后面的灶台:“郭临川就是死在了此处?”
见刘有信点头,赵春试暗暗心惊,对徐煜道:“徐盐运使,这不合适吧,杀了人,还立碑,而且这盘铁可是朝廷的盘铁,就这么放着也不收回去制盐,成何体统!应该拆了灶台与盘铁,还有这石碑!”
徐煜走过石碑
,至灶台边看了看,询问道:“将当日情况详细说明,从头到尾,一点都不准落。”
刘有信看着站在灶台边的徐煜,从容地讲着:“定远侯进入盐场之后,发现……”
徐煜越听越心惊,越听脸色越难看。
从任城到这里三百余里的路上,自己一直在想顾正臣为何敢杀官,现在理解了,别说顾正臣想杀了郭临川,就是自己也想将他挫骨扬灰!
这高家港盐场,自己来过不止一次,可每一次都没有发现纰漏,看到的只是一片祥和、热火朝天的制盐场景。现在想想,当时自己看到的,很可能是一场设计好的戏,自己问过话的灶丁,很可能是某个大灶户或者是郭临川提前安排好的人!
欺瞒上官,若只是小贪、打压下灶户,徐煜可以理解,但郭临川做得太过分了,他不是小贪,而是巨贪,他不是打压灶户,而是虐杀灶户!
以灶丁为驱口!
走私盐场余盐!
单单就这两点,郭临川就必死无疑。
顾正臣杀了郭临川,将其挫骨扬灰,或许没有什么深层次的考虑,也没有战功赫赫的骄狂,有的只是最直接、最真实的情感,是为了还所有灶户一个公道!
徐煜紧握着拳头,又缓缓松开,沉声道:“这些都有证据,是吗?”
刘有信点头:“有,都被定远侯带走了。”
徐煜抬手拍了拍盘铁,问:“杀了郭临川,张寻、刘十二等人完全可以交青州知府来处
置,定远侯为何将他们带到金陵去?”
杀郭临川可能是冲动,一时忍不住弄死了。
可那么多盐场官吏,不可能是冲动带走,何况顾正臣在乐安还停留了几日。
刘有信低头看着灶台口,沉声道:“郭临川走私余盐给蔺几道,而蔺几道是白莲教徒。定远侯认为,盐场这些官吏皆卷入了白莲教案之中,所以全都带到了船上。”
徐煜苦涩摇头。
顾正臣虽然在杀郭临川这件事上过了界,可在其他事情上他有着完美的借口,别说盐运使司出手,就是布政使司出面,也没办法干涉。
徐煜围着灶台走了一圈,沉重地说道:“郭临川有罪当死,我徐煜就没罪吗?赵春试,准备回去吧,回去之后,我立马动身去金陵请罪。”
顾正臣杀了郭临川,是极大僭越,是对朝廷规矩的破坏,可换一个角度来说,顾正臣的所作所为,难道不是在给盐运使司擦屁股吗?
如此肮脏,就这么在黄天之下,在日月之下?
若没有顾正臣,盐运使司何年何月会识破郭临川,能还这里百姓一个公道?
高家港盐场出了这些事,自己这个盐运使恐怕也是活不长了。
刘有信看着徐煜,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恭恭敬敬地递了出去:“定远侯走之前说任城来人若有请罪之意,则拿出这封信。”
徐煜眉头一抬,紧走两步接过信,打开看去。
待看过三页信之后,徐煜深深吸了一口气,将
信收入怀中,沉声道:“先不回任城了,命令山东的所有盐道官,各盐场的提举、副提举、总催等等,立即来高家港盐场——就来这烧灰处候着,我不到,谁都不准离开!”
赵春试不知道徐煜有什么盘算,盐运使发了话,那就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