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3 / 6)

却总有视线,如影随形。

赵珩任由这诡魅的目光注视,怡然自得,浑不在意。

于是,那注视愈发阴郁。

如怨鬼,徘徊不去。

因三代帝王怠于朝政,驿站传递缓慢,被派去明远的官员权衡之下,决定用军马递送文书。

清查田土自明远起,起先莫说明远当地豪族,来百姓都不愿意朝廷彻查。

一行人走陆路官道,一行人则隐匿行踪走水道,提前来明远。

明远郡。

日头西沉,一线余晖映得人面泛红。

“咔咔咔。”火镰与火石相撞,一线火星迸发而出。

老者忙低头,就着这点火星将烟枪点燃,眯起眼吸了一口。

烟枪里燃的东西叫忘忧草(注1),将叶子晒干了碾碎,点燃后,味道浓烈,一口烟气扑面,能呛得人落眼泪。

打火镰的是个眉目漂亮的少年人,纵然只闻了下余烟,依旧被呛得一张白脸通红,想咳又好面子逞强,生生忍住了,看得一众人大笑。

“三娘,”有人朝坐在里面的女子笑道:“你这个侄子忒嫩生了!”

被唤作三娘的女子亦大笑,转了脸笑骂道:“我家五郎那是日后要为官做宰的,读书人面皮薄,谁都像你那么厚的脸皮还能得了!”

少年闻言脸更红了,忙摆手道:“不敢不敢。”

他这般羞赧的作态,连明远郡最羞怯的小娘子都做不来,众人见他脸皮薄成这样,笑得愈发厉害。

老者拿身旁的石砖磕了磕烟枪,也笑着瞅了眼少年。

冯三娘家的这个侄子据说是从景州府回来的,他独自在景州府拜师求学,数月前家中来信,提到明远郡还有姑姑在,又赶上老师出门远游,因景州府与明远郡相距不远,他便来看姑姑。

少年人没怎么干过重活,面皮在书房中捂得白生生的,样貌清俊,言谈举止更斯斯文文,轻声细语,时逢有小娘子与他说话,未语脸先红。

老者越看他越满意,他家中尚有个小孙女,与冯三娘的侄子一般大,自这孩子回来后,他家的小孙女有事没事便往三娘家跑,做阿爷的怎么瞧不出孙女的心思,今日就将人叫来,趁着对方在自己旁边坐着,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

“老丈。”少年开口。

老者发灰的眉头一皱,“叫阿爷。”

少年一愣,求助般地看向冯三娘,不料自己姑姑正在与个小娘子说话,笑得发间荆木簪都乱颤,张了张嘴,犹豫着开口:“阿爷。”

“哎!”老者甚是满意。

少年薅了薅垂下的头发,也不知道换个称呼怎么就让这老丈如此高兴,他小声说:“我听说官家派人来了,说要,要……”

“清查田土。”老者接口。

边上聊得热火朝天,倒少有人注意他们两个。

少年连连称是,“阿爷,你说官家这事能办成吗?”

老者瞥了眼少年,笑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少年声音压得更低,“我家里还有三百亩田土寄在旁人那呢,我只怕,只怕,明远的事儿成了,整个大昭朝不都得清查?”

老者吐了口烟,见他满面担忧,忍不住笑了声,对方也算自己孙子女辈的人了,毫无戒备地答道:“我看不能。”

少年一愣,“为何?”他想说重新清丈田土,惩治诡寄后田土仍是自己的,且再没有被人昧下的风险,池林就是前车之鉴,怎么还有人前赴后继?

老者嗤笑了声,“说你是读书人,”忍不住拿烟杆敲了下少年人的头,“你还真十指不沾阳春水了!”

少年眼睛清亮,又带几分茫然,老者虽不知何为虚心求教,见一个在外求学拜师,日后可能做大官的学生这么看自己,很有几分飘飘然,道:“告诉你吧,官家的粮都收到六成了,寄到旁人名下最多也不过四成,你算算,刨去每年的种子,还够不够人用畜嚼!”

少年若有所思。

从来能有余钱供子女读书的人家多算不上极清贫,譬如他,便算上官宦之家的子弟,竟极少想到这一层。

老者拿烟杆捅了捅少年,“闷声不语的,怎么了?”

少年偏头,望着不远处一望无际的田海,晚风吹拂,万千碧绿随风轻摇,道:“阿爷,我无事。”

“只是……”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只有自己听得见,“民生多艰啊。”

话音湮灭在风中。

翌日大早,少年便收到了所谓在景州府的友人寄送来的东西——乃是一盒耐放的点心并几样银首饰。

少年打开点心盒,从夹层中取出文书,放好。

将点心分了四邻的孩子,银首饰则尽数给了姑姑。

冯三娘倚着门,把玩着手中的小簪子,笑道:“贤侄,好孝顺。”

“贤侄”本人瞥了他一眼,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