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语气非常冲。
孙交辩解道:“可是陛下……”
“拜托了,孙卿家。”
朱四好像也不耐烦了,“从去年年初开始,户部一共调拨了多少帑币给朕,你作为户部尚书应该很清楚,朕现在就问问你,皇宫上下难道不需要开支吗?
“官地和皇店,现在已归户部打理,这都两个月了吧?朕好像一文钱都还没看到!现在朕都把永平府铁矿交给户部打理了,你们是不是除了以后不打算交账给朕外,连矿场之前产出的东西,也要给朕一并没收了?”
朱四的话说完,现场鸦雀无声。
一个皇帝,做到朱四这样没面子的地步,也算奇葩。
当皇帝的,自己经营点产业都不行,朝臣提出非要由户部监管,而户部把皇庄和皇店接收过后,以核查历年账目为由,到现在也不给内库调拨银两,一直就那么拖着,用合理的手段把皇帝的耐性拖没。
现在皇帝连铁矿场都没保住,户部还要跟皇帝争夺铁矿场过去产出的东西。
怎么听,都觉得户部在欺负小皇帝。
朱四说这话时,好像在气头上,随口后他稍微冷静下来,语气相对平和了些,道:“孙部堂不必来跟朕讨要,那批生铁,被你女婿朱敬道查扣了,现在锦衣卫的人还在到处找。孙卿家,这件事不会就是永平府知府跟你汇报的吧?”
在场大臣听得迷迷湖湖,这事居然跟那永平府知府有关?
一旁的杨廷和也不由往孙交那边瞥了一眼。
有关那批生铁的事,杨慎回报,就是朱浩带人查扣下的,此事皇帝应该知晓,只是现在锦衣卫找不到那批生铁藏在哪里而已,那皇帝为何不直接下一道旨意,让朱浩把这批生铁交出来?非要这么大费周章让锦衣卫到处找?
杨廷和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失策。
先前他的想法跟杨慎一样,都觉得若是锦衣卫损失一大批生铁,应该不会跟皇帝上报才对,因为这涉及到重大亏空,谁想承担责任?
但现在看来,皇帝居然都知道了?那先前皇帝为何没有直接下旨跟朱浩讨要,其中莫非有什么猫腻?
这愈发看起来像是个陷阱了。
不过这种粗浅的伎俩,对杨廷和来说并不算什么,冷笑以对。
孙交道:“陛下,此事并非永平府知府上报,乃是……先前派出的户部主事,抵达矿藏后,详细核查账目后上报。所查账目均由锦衣卫提供,地方知府目前尚未与户部派去的人接洽。”
朱四冷冷道:“别老想着从朕手上获利!现在这批生铁在哪里,朕也不知,朕现在就下旨,让永平府知府交出来!这是朕找人开矿所得,任何人都不能打这批生铁的主意!”
……
……
有关此事的朝议,在皇帝严厉措辞中暂告一段落。
这打乱了杨廷和的部署。
朝议结束后,蒋冕与杨廷和一起返回内阁值房,蒋冕带着好奇,问道:“介夫你是否一早就知晓此事?”
蒋冕算是人精。
孙交出来上报,杨廷和一直默不作声,他便能看出,杨廷和知情而不上报,或许背后就是其在作梗。
杨廷和道:“若是不出意外,这批生铁,已被永平卫的人运走了。”
蒋冕一听,顿时有些发愁:“那岂不是说,陛下就算下旨给永平府知府,那边也交不出这批生铁?”
杨廷和侧头打量蒋冕一眼:“你认为,应当把这批生铁交还回去?”
“那倒不是。”
蒋冕道,“可这不像是你的做事风格,我倒觉得,今日朝堂上跟陛下提及此事的应当是你才对。”
杨廷和心中有些着恼:“我是打算等事情尘埃落定后,再跟陛下上报,谁知被孙志同给抢先了……或是他便是卡着关键的时间节点,非要在此等时候抢先上奏。”
“呵呵。”
蒋冕苦笑不已。
想想也对。
若杨廷和要上报,非要等事落实后,不然就等于是提前告诉皇帝,这批生铁的下落。
但就是打一个时间差,孙交提前上奏,把杨廷和摆在了一个“盗贼”的位置上。
东西是你拿的,你先报,你有理,但别人先挂失,你再说什么都徒劳。
杨廷和道:“不过无大碍,我会让永平卫主动将此事上奏,告知协同地方知府转运生铁之事,到时再找一些大臣上奏,劝陛下将这批生铁用在西北边防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