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又有些后怕。
若是刚才自己坚持,说什么名字是父母所赐,别人不能擅自更变的话,那不就得罪朱浩了?
现在看朱浩的反应,好像朱浩对他这种诚心诚意归附的心态很赞赏,随即就说要皇帝给他改……这不就是在试探他吗?
张璁心中无比庆幸,好在自己经受住了考验,没有失去这位小先生的信任。
……
……
张璁见朱浩,只是来拜码头罢了,如今码头拜过了,自然要走。
朱浩在自家火锅店,吃什么用什么都很舒心。
但张璁却显得很拘谨,随后便起身告辞离开,也是为避免被人察觉他暗地里来见朱浩。
这边张璁刚离开不久,唐寅便进入包间内,坐在张璁原本所坐的位置上。
“见过了?”
唐寅先前就在隔壁房间,直到张璁走了,才过来相见。
“嗯。”
朱浩点头。
唐寅道:“声音太过嘈杂,没听清楚你们在说什么……他跟你谈了些什么?”
朱浩把跟张璁见面细节大致一说。
在唐寅面前,朱浩没必要隐藏什么,因为唐寅是那种不争的人,而且朱浩对唐寅保有一种对朋友、师长的信任。
就算朱浩认为自己是个阴谋家,但阴谋家也需要朋友。
朱浩顺带提到帮张璁改名之事。
唐寅哑然失笑,白了朱浩一眼后这才批评:“你这么说,有点不顾友人的脸面,他会怎么想?他也是,居然同意让你改名?不过看起来,他对你倒是挺推崇,连名字都让你改,是我多心了吧。”
“不。”
朱浩摇了摇头。
唐寅皱眉:“你不是试探他吗?他现在对你推崇备至,莫非还是坏事?”
朱浩道:“若是他执意不肯让我改名,反倒说明他在一些事上不求进益,心态平和,做得了大事,现在只能说明,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对我意见的采纳,多出自畏惧和屈从,而非信任。”
唐寅笑着摇摇头:“人心隔肚皮,干嘛非要把一个人往坏处想?这种事,怎么解读都行,也可以说他对你很尊重,完全听从你的吩咐做事。”
朱浩却知道并不是这么回事。
历史已经证明过,张璁未来的确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正因为其在朝中独树一帜,在当朝时把朝中几乎所有清流都得罪遍了,恰好是皇帝希望看到的那种臣子相斗的局面,反而让其获得善始善终的待遇。
论把持朝政,其实张璁并不亚于未来的严嵩,在朝中得罪的人也不比严嵩少,为什么张璁就能善终?
张璁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名利心,关键时候帮到了他,让皇帝感觉到他不是为了迎合而迎合,其擅权却不结党营私,孤身一人却敢与大明整个权贵阶层为敌,皇帝对其一直都很放心。
朱浩笑着问道:“先生愿意听我的吩咐做事吗?”
唐寅一脸莫名其妙之色:“不一直都是吗?”
朱浩叹道:“先生生性豁达,才愿意听我的,但多数时候对我的意见还是抱有质疑,反观张秉用跟我认识没几天,交谈也不过几次,更谈不上深交,我与他的关系,更多是利用和被利用,他凭什么事事都听我的?”
“呃……”
唐寅一时回答不出来,他以自己的心态去揣摩别人,觉得别人听朱浩的也没错,但稍微一琢磨,有些道理便说不通了。
张璁就算进士名次比朱浩低,但跟朱浩算是同年同科进士,朱浩年岁还比张璁小了一大截,只因为朱浩出身兴王府,又在皇帝身边做事,张璁才对朱浩俯首帖耳。
若朱浩只是一般朝臣,张璁会这么低声下气,连名字都愿意让朱浩去改?
唐寅道:“你既不信任他,从一开始就不该用他。”
朱浩笑道:“信任与否,与是否用他,本来就是两码事。”
“这是为何?”
唐寅懵了。
看来你小子早就知道了张秉用急功近利的秉性,却还是坚定不移地用他,你就不怕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别是现在才发现,有些迟了,才在我面前说漂亮话吧?
朱浩继续笑道:“先生难道忘了当初对我的提醒?说未来,怕我在朝一家独大,最后落个……呵呵,不太好的结局。现在我不就在给自己培养对手了吗?”
唐寅:“……”
唐寅心中翻江倒海。
还能这么操作?
你小子心机得有多深沉,才有给自己培养对手的想法?
就为了不落个兔死狗烹的下场?
你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而是搬起石头瞄准自己脑门砸啊!
危险,太危险了!